闰六三躺在院子里刚劈好的干柴堆，抬眼望向头顶浩瀚的星空，自言自语着。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算不错……”

这样的生活，虽然比在城市累些，清苦些，但却又比在城市时轻松，惬意。这里没有人与人之前的尔虞我诈，没有不同阶层中的相互攀比，只有山清水秀、月明星稀。

施道长除了监督他的早晚课，偶尔还会给他带一些精致的点心，和他坐在一起喝茶，聊一些道经易理，教他怎么舒缓身体里的灵气。闰六三问过他，他教他这些，和教徒弟有什么区别呢？他说，只是把他当做一个需要教化的学生，并不是需要继承他衣钵的亲传。他教他的东西只是一些基础入门知识，没有师父指点也可以学个大致。他这是在未雨绸缪，先“养熟了再宰”，等到考验完成正式收徒的时候，收的就是个绝世天才，便又可以拿到从前的同门师兄们面前炫耀——他收的弟子，既长得惹人喜欢，又有修行的天赋。

在三清宫待得日子久了，有时闰六三会想，不如他就留在山中呢？山中的日子虽然辛苦，可他却比以往人生的所有时候都觉得舒服自在，不必再去追求那些所谓的名与利。

他虽然是中产阶级的出身，可他的父母从来没有要求他什么，但也从来不给他任何鼓励，他像两夫妻美丽的意外，只需要活着不添乱。他一直想要站在高处，一直渴望在BJ混得有声有色，就是希望他的父母能高看他一眼，能对他露出赞赏的目光。可是他最终还是平庸的，甚至连升职加薪的机会也是靠和别人搞暧昧换来。他就像一个笨拙的孩子，试图搞出动静吸引父母的目光，试图感受到父母的爱意。

可是，这是他想要的人生吗？

上初中时，他最喜欢的诗人就是陶渊明，尤其喜欢他的那篇“桃花源记”，这也是他到现在都能倒背如流的文言文。他向往陶渊明的生活——什么时候，他就变得如此势利了呢？是想要博得父母的目光，还是本来就欲望满身，又或是整个社会的成年人，都必须趋炎附势，才能够更好地存活……

这么想着，突然有人往他怀里扔了个果子，他猛地回过神，只见施道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正负手看着他。

“小闰，你在想什么，叫你多次都不应声。”

闰六三从干柴堆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朝施无咎作了个道揖，回道：

“施道长，我心中迷茫，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施无咎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人活着很累吗？”

闰六三想了想，回答道：“累，又不累。”

施无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每个人对于累的定义不一样，每个人的人生也不一样。农民的累更多来自于辛苦的劳作，而城市工作者的累更多来自于精神的疲惫…..那你觉得，人是怎么维持生命的呢？”

“靠食物和水。”

“是的，小闰。最原始的的人只需要食物和水，所以他们的欲望就是这个，他们不会想自己应该拥有什么人生，他们只会想明天该怎么生存下去；而现在的人们只要肯工作，就不会饿死，人的低层欲望满足，就会有高层欲望产生，他们会像你一样，面临选择不同人生的抉择……小闰，这种时候问问自己的内心，你要好好感应自己最深处的需求——当你屏蔽外界的干扰，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时，你能看见真实的自己……你可以问问他，他想要什么……”

施无咎看着眼前的青年慢慢陷入一种冥想状态，微微一笑，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