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和格雷就藏在树下,矮脚马则被他们留在了安戈特河河滩旁。
俩人平趴在地上,将自己深埋在落叶之下,仅在眼前留出一丝空隙,用以观察眼前的空地。
艾蕾娜望向二人藏身的位置。
凭借着不错的记忆力,她隐约分辨出了格雷的所在,野蛮人身躯壮硕,隐蔽他的树叶在地面上鼓起了一个小包。
至于安德烈,艾蕾娜望向另一侧。她丝毫没有看出佣兵藏身那块区域与周围有什么区别,她甚至不敢确定对方是否还在那里。
几番搜寻无果,艾蕾娜只得将目光挪回林间中央的空地上。
那里放着涂满了蜂蜜的半截鹿肉。鹿肉下是一个大坑,一个可以把格雷横着丢进去的大坑,坑上掩盖着树枝和枯叶。
鹿肉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窜入艾蕾娜的鼻内,那是猎熊的诱饵。
她记得安德烈曾往那块鹿肉上倒了一些药水。一瓶透绿欲滴,是那天她见过的溺死者之吻,另一瓶清澈透明,散发香气。
“这东西肯定能引来那头畜生。”安德烈在挖坑那天,举着那瓶透明药水,信誓旦旦地向她和格雷保证。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那头熊还是不见影子。
艾蕾娜透过茂密的树丛观察着天色,太阳已经偏西了,再过一会自己一行就该撤退了,在黑夜里与一头熊作战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她犹豫着想要出声询问树下的两人何时撤退,突然,她发觉野蛮人的轻微呼吸声消失了。
艾蕾娜低下头,看见野蛮人慢慢地从落叶堆中伸出手,冲她比了个手势,接着又将手伸入了身旁埋着重锤的落叶中。
有东西要来了!
直到此时,艾蕾娜这才惊觉,林子里细微的虫鸣和鸟儿的叽喳声早已消失不见,森林安静极了,她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便是自己的心跳。她抓紧树枝,慢慢地将自己完全挪回树干后。
在心脏砰砰跳动声中,艾蕾娜听到了树林里逐渐响起了其它的声音,皮毛剐蹭灌木丛时发出的声音,细小树枝折断的声音,灼热的呼吸声,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来了!艾蕾娜告诉自己,她握紧了手中的法杖,等待着猎物露面的那一刻。
林木摇晃,她看见格雷右后侧树林的丛叶之间隐约出现了一道模糊黑影,黑影从林木间一闪而过,接着一双遍布灰毛的前掌探出了树林,拨开挡路的小树。
在树木的折断声中,一头巨熊缓缓地从林子里走出。
它身长近四米,体型粗壮有如一座小山,脸型如犬,头大嘴长。深黑的眼珠藏在灰色的粗密毛发下,左右滚动,似乎在观察周围环境,接着它瞧见了那份为它精心准备的诱饵。
是安德烈向自己描述过的那头风暴巨熊!
艾蕾娜收回目光,竭尽全力将身体缩在树干后,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树下的风暴巨熊外表看来与寻常野熊没有差别,只有体型异常庞大。
艾蕾娜忍不住又探头看了一眼,这会是这片森林的影响吗?她在心中问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林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小心翼翼地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
巨熊已完全被陷阱上方的诱饵吸引。它缓缓向前挪动,脚掌上五只锋锐的爪子扎破落叶,带起泥土,在林地间留下深深的印记。
它的前进方向……嗯,不会踩到格雷,艾蕾娜心中微松,接着默默地祈祷。
来吧,掉到陷阱里去吧!
巨熊无视了那小山包般的落叶堆,它从格雷的身侧走过,只有数片落叶被沉重的脚步带起。
艾蕾娜瞳孔一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从落叶间看见了格雷的衣服!焦黄色的破布条在她眼中是如此的明显,与森林格格不入。
快往前走,千万别回头!艾蕾娜在心中对巨熊说道。
似乎是完全被诱饵所吸引,又或是诸神听到了她的心声,巨熊没有丝毫停留走向了林地间的陷阱。
艾蕾娜松了口气,她注意到小山包般的落叶堆往下矮了数分,似乎格雷也长长地吐了口气。
散发着莫名香味的鹿肉勾动着巨熊的味蕾,它的一只前掌已经稳稳当当踏上了陷阱,底下是特意加厚的木板,接着它伸出另一只前掌踩在了那层薄薄的树枝上。
一脚踩空,巨熊重心失衡,本能促使它将重心后移,它后腿立刻绷紧试图直立起来。
早已等候多时的格雷抖开身上的落叶,抄起重锤,转瞬间便已冲至巨熊身后。他的肩膀狠狠的撞在巨熊的臀部,手中的重锤扬起,带着山崩般的威势砸在熊背上。
巨熊哀嚎一声,被重重地砸落到坑底。
格雷眯起双眼,他肯定自己听见了一些东西碎裂的声音,不是骨头,更像是盔甲的碎裂声。他注意到熊背上似乎飞出数块石板状的碎片。
那是什么?
“让开!”
艾蕾娜的声音和从巨熊的咆哮声将他惊醒,不及多想,格雷提着重锤,后退数步。一颗火球拖曳着尾流从他身侧不远擦过,明黄色球体内蕴含的危险热浪令野蛮人嘴唇发干。
火球划过,完美地落入陷坑中,引燃了坑底的油脂和毛发上沾满了油脂的巨熊,爆炸声伴随巨熊疯狂的嘶吼声在林间响起,从陷坑里席卷而上的烈焰让格雷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就是魔法的威力吗?第二次再见火球术,野蛮人依然是满心震撼。
已经衰微的巨熊咆哮声传入艾蕾娜耳中。
解决了?她在心中问自己。
从落叶中爬起的安德烈倒不似法师小姐这般乐观。
佣兵神情肃穆,歪头半跪在地上,手中重弩平举,饱蘸毒液的碧绿箭头直指坑地,准备给随时都有可能跃上来的巨熊一个惊喜。
巨熊微弱、疯狂的咆哮声从陷阱里响起,呼应着他的谨慎,。
“来吧!”安德烈自言自语。
微风渐起,安德烈闻到了刺鼻的毛发焦糊气味从陷坑里传来,接着一双燃着火焰的熊爪探出陷坑,插入地面,然后是带着火焰的前臂。
格雷见状,连忙挥舞着重锤,快步冲往陷坑。
火焰在地面的落叶上席卷而开,燃火的熊首慢慢从陷坑里伸出来,安德烈没有着急射击,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上,犹如铁铸一般。
燃火的耳朵、额头、眉骨逐一在他眼中出现,最后是眉骨下那双有如黑色珍珠般的眼睛,他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那对眼珠,凶残而疯狂。
安德烈扣下了手中重弩的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