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由南抿着嘴笑了,他笑起来有几分烟雨江南的感觉,柔和却不娘,绝不是大漠黄沙里这些打铁汉子能比的。
“这酒……算是从提督府得来的。你好好收着,收下了就当答应我了。”
柴沙下看看手里的三瓶酒,又看看方由南,她还是第一次收礼,酒瓶子碰在一起,清脆的声响落在柴沙下耳朵里比打铁声还要大。
也许是火光燎红了她的心,柴沙下没来由地有些扭捏,可她的脸上风吹日晒的,早已经是小麦色,没了深闺贵女的那种骄矜,只剩下一双有些闪躲的眼。
“我,我可以答应你,祖父六十大寿我去。但你需得应下我一个请求——喏,陪我喝一杯。”
她一边说着,一边拎起一瓶酒朝方由南摇了摇。
晃动的酒瓶落在方由南眼里,他笑了一下,是很清浅的笑,可他眼眸中却映了火光:“我答应你,今晚忙完我来。”
说罢,他又是一礼:“那,提督府还有事,不方便多耽误,我先走了。”
刚是退了两步转身要走,他偏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哦对了,现在距离寿宴还有十来天的光景,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来找我,咱俩一起想办法。”
“好。”柴沙下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她目光扫空了半圈,最终又看向自己怀里的酒。
一旁的老头也在看酒,他眼神全然黏在酒上,想咂摸嘴,又只能抬半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打铁的哪有不好酒的?
柴沙下也知道老头的心思,她起开一瓶酒,自己灌了一口,然后又递给老头。
老头乐呵呵地接了,火光照他脸上都能年轻几岁。
一口烈酒入喉,后劲又有竹子般的清冽回甘,爽快霸道的酒劲在二人喉间流淌。
老头笑眯眯地,沟壑纵横的脸上烧出浓郁的酒香:“好酒,好酒。”
“那小子呢?”
柴沙下撑着头,目光虚虚地看向不远处地格子间:“我也不知道。”火光照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当然知道老头在问方由南,可她怎么想有什么用呢,事情又不会朝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我想一辈子待在藏门,跟着你和吴叔打铁打一辈子的铁,但他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老头听罢,脑袋一摇一摇地,抖着身子站起来站起来,一步一晃地朝着巨大而隐蔽的石门走去。石门后面便是藏门所在,老头的身影转眼便消失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是这么说的吗?她和方由南还会同路吗?柴沙下摇摇头,抱着两瓶酒也跟着老头回了藏门。
藏门里别有洞天,这一扇门后是巨大空旷的洞穴,六七根火把将这里照亮,四下里都是黑红色的土,几个石头墙做隔的房屋,还有三张绑在石壁上的吊床。
最奇异的是,这里分明地处沙漠,在洞穴最上方却有一个小洞能照下来一束天光,正正好落在洞穴中央,映红一小片圆形的土地。
除了这束光,还有火把照亮的几个小石房子,其余的地方完全被黑暗笼罩。
这里太大太空了,光线不足以填满全部。
听到石门响动,小石房的木门也跟着开合一瞬,从门后走出来一个人。
他两鬓生须,下巴上黑白胡茬交错,皮肤也是土黑土黑的,好像刚从地里挖出来,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与庙里的怒目金刚神像有几分相似。
“回来了。刚好有个要送去关内的单子,你回来了就你去送吧。”
这人是吴叔,从前跟过军队,当过军官,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退了军队来到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