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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的炼器大会终于开幕。几个主持人在台上用各种词汇,来述说这场大会的意义。围着中央大广场的,是能容纳十万人的观众席。此刻观众席上人头攒动,纷纷朝着队列入场的方向看去。

胡天行随着幽蕊和陈光焱进场,便听到大喇叭里“迎面走来的是行府队伍”的声音。他虽然没上过几天学,也不知道学校组织运动会是什么样,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通报相当模板化。放在炼器大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陋感。

开幕仪式无非走个过场,几千名选手,就是跟观众混个脸熟都是困难的事。一方来的观众往往围在一起,故而每个城的队伍到,总是一块地方的观众一起高呼。当然也有例外。等四方国的队伍走完后,南方的队伍进场,江之楠带着队列走到跑道上时,在场几乎一半的人都欢呼起来。

江之楠微笑着向观众们挥手示意。他这几天早就出尽风头,谁都知道南方有这样一个天才。这个天才在胡天行后直接通关了人才塔,得了四方国给的人级九段法器。不过人才塔评价人有标准在,段位越低上的越高,才能说明实力越强。故而江之楠在人才塔历史榜上也无非第十名。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举得到了比胡天行多数倍的关注。之后报名时的表现、对胡天行提出的单挑,更让人们对这两人议论纷纷,议论里人们都更看好江之楠,因而胡天行进场时,反而听到几声嘘声,嘲讽他不敢接受单挑邀请。胡天行除了无能狂怒,也毫无办法。

几百支队伍陆陆续续进场,在跑道上依次排列。主持人开始介绍主席台上的人。与向前了解的不同的是,主席台有十五位,而非十三位。

主持人道:

“首先是我们四方国尊敬的皇帝陛下。”

十五人中间的那位身披白衣、头顶长冠的男人站起,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胡天行很少听闻与这位皇帝相关的事。四方国的政治相当稳定,皇帝名义上对四方国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但大多数时期,地区都是由地区自治,与这位皇帝关系不大。中央城也有中央城的大会,皇帝则更像是一个吉祥物。

“然后是我们本次大会的特邀嘉宾,南华仙子。”

皇帝身旁的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站起,向观众致意。

台下掌声雷动。也有人偷偷问:“南华仙子,既然叫仙子,不该是个女人吗,怎么是这样一个老头?”

他一旁的人回道:“谁说是女人?蓝金丞相那个时候,南华仙子就有两百多岁了。仙子并不都是女的,多读读书。”

胡天行心里叨咕道,这些家伙怎么都喜欢扮老头子,太没品味了。

南华仙子坐下,皇帝另一侧的人站起来,主持人介绍道:“中央皇族代表,中行皖先生。”

中行皖是朝廷的丞相,他名字并不常见。闲人把他的名同当初的蓝金丞相对应,管他叫“白完丞相”,怎么听也不是什么好称呼。

“中央商行代表,余毅盐先生。”

胡天行心道:“呵,这不余老头吗。”

“天府府主,吴锋先生。”

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胡天行想,我不认识你,可以坐下了。

“上阳府府主,霍阳先生。”

胡天行想,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是霍道他爹,实在没注意过,想来也是,霍不是啥常见姓。

“行府府主,许俊伟先生。”

许府主站起来,胡天行跟着幽蕊他们一起欢呼。胡天行想,我早就是行府人了!

四方国的人介绍完毕,然后是南方的人。

“南山执事,田迟超先生。”

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站了起来。胡天行心想,你装什么呢,当初养情人被我揭穿的时候你可没什么正经。

“水天使,付怡月女士。”

一个蓝色头发、身形不高的女人站起来,她看上去也不过十八九岁模样。胡天行想,老太婆,你是不是该跟我师姐换个造型?

“南方主教,朱雨浩先生。”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站了起来。胡天行心里直犯恶心。他想,江之楠不会也被他搞过吧,这家伙的变态在我见过的所有变态里也是一流的。

“第六大天使先……第六大天使。”

朱雨浩身旁一位身形极高的天使站起来。这位天使并不一般,他同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区别,那就是他没有五官。这般奇特的相貌使他显得无比神圣。拜天主像的都知道天主也无面,只是大多数人从没有见过无面人,向来以为这只是雕塑手段。待今日真见识了大天使的样貌,得知天主的雕像不假,心中便更多了一份虔诚。

南方四位介绍完,接着便是魔族四城的城主。

“北川城主,邵安先生。”

胡天行看见一旁有一支队伍正在欢呼。欢呼的三个人里有一位背着一柄长枪的黑衣青年,胡天行判断那便是陈汉青说的崔靖。

“平洲城主,李音和女士。”

从邵安一边站起来一位头戴着四朵茶花的女城主,这位城主长得并不高,却有着强大的气场。北方其他三位代表,看向她时都带着尊敬。

“雪城代表,王皓先生。雪城城主因处理白灾,不能前来,她向参加本届炼器大会的各位选手表示诚挚的祝愿。”

王皓今天并未装作其他模样,而是原相出现。他站起来,南华仙子向着他这边投来欣慰的目光,王皓向她敬礼。台下胡天行一脸不敢置信,他想,我去,王白告已经这么牛了?什么时候篡位?

“新府城主,柯南靖先生。”

柯府主站了起来,向观众行礼。洪都人管他叫府主,是按照新府的名称来的。其他地方管魔族四座大城统一叫“北方四城”,故无论是“川主”、“洲长”、“城主”、“府主”,通通被叫做城主。

所有人都介绍完毕,皇帝起身,用浑厚的法力向全场发声道:“祷告始魔师。”

主席台上众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全场观众席上,你一言我一语,震天动地,也都乌泱泱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天。始魔师铸天幕,因而望天等同于祷告始魔师。

祷告完毕,开幕式也就结束了。从广场向着四周,便是剑术、枪法、阵法、魔法、弓术、棋艺、远攻综合、近攻综合八项赛事的场地。比赛时间相当紧张,比方说胡天行的剑术比赛,一个钟头后就开始。原因是比赛是一场一场比,人数太多,故而安排的紧。从晚上到白天,九幕一刻也不停。

胡天行同幽蕊他们分散,独自向着剑术——枪法场地去。他走到通道门口,另一个人从另一边走来。那人见到胡天行,惊讶道:“胡天行?”

胡天行转过头,道:“呀,是霍道。”

眼前的正是“上阳小剑”霍道。比之六年多前,他身材高了一些,但还是不及胡天行。霍道说:“我以为行府不会让你来参加炼器大会的,你已经恢复声誉了吗?”

胡天行道:“洗白了。洗了一半。”

霍道说:“我看你壮了不少,你的眼神更深了,你的气息也收敛了许多。我现在看到你,还是能想起六年前被你断剑的情形。”

胡天行道:“我记忆不深了。”

霍道继续说:“六年来,我夜夜梦魇,总是被你不停断剑。因而我不断地练,与梦中的你相搏。也幸得这梦魇,我的剑法进步远超我想象。现在我已经不惧怕你了。”

胡天行道:“你战胜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心里的梦魇定然比当初的我强得多。”

霍道按着剑,道:“我现在遇见你,我的剑已经迫不及待了,胡天行,我向你提出单挑,你接受吗?”

胡天行皱眉道:“不急。你碰到我自然能打,不必单挑。”

霍道松开剑柄,道:“好,我在赛场等你。”

霍道走进了通道。胡天行望着他的背影,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极致剑气,看来他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练了多年,颇得法门了。

过了通道,是一个小一些的广场,形状同大广场差不多。台上已经有两人上去。不过裁判似乎没来,观众也没就位。观众席边上有一个像是地学府学生的女生,穿着志愿者服装,推着车在向选手们送饮料。

胡天行走过去,那个女生笑着说:“你好,想要一杯啤酒吗?”

胡天行很惊讶,他并不喝酒,也不曾想炼器大会居然是送啤酒的。那个女生说:“啤酒是海城本季节的特产,我们还有特色啤酒,是番茄味的哦。”

胡天行被她的热情感染,于是说:“那来一杯番茄啤酒。”

那个女生从推车上拿起一个大勺子,往一个罐子里舀了一杯黄里带红的啤酒,递给胡天行。胡天行接过抿了一口,口感竟然出他意料的还行。可能是他最近吃的口味较重的原因,原本叫他恶心的番茄汁往这啤酒里一兑,酸甜味变得极淡,而啤酒的麦麸味也被掩盖,喝起来只像是某种饮料。

胡天行拿着杯子往观众席上去,观众们三两扎堆,空位很多。他随便找了个靠近比赛台的位置坐了下来。喧嚣嘈杂,你来我往,裁判终于进来。然后大屏幕拉下,显示场上两人的名字,大名下还有另两个名字,一旁写着预备,应该是下一场的人。

裁判一进场,观众席上走动的人纷纷落座。胡天行环顾,观众里有一半多不是参赛选手。有的是选手的爹妈兄妹,有的是无聊的本地人,竟然快将剑术场坐满了。

裁判道:“第一场,汉府洪兴,对西城王行关,开始!”

场上两人彼此并不认识,故也无多言,一遇便动白刃。

胡天行只是一看,便发现这两人剑术很差,似乎是初入七段未久,心控还没入门。比方说这汉府洪兴,对手的剑都到他腰边了,他也不防,反而朝王行关腿上出一发无关痛痒的剑。这王行关也是奇怪,分明他横剑一划、朝胸口一开便胜了,就是防御,也不过跳一下的事,他偏偏连忙把剑抽回来。而且他抽剑时并无心控,没心控的结果就是惯性巨大,一下子几乎没抽回来,让洪兴从他大腿上砍了一剑。

剑术比赛见血是常事,见血无非到时候治疗一下。但是要是断臂、戳眼、剜足、斩首,就治无可治,永难恢复了。所以那样做的,便是犯规,不仅剑术比赛不给名次,剑术协会也会除你名。不过要是谁能先击中、候颈、夺阴、断剑,便算作胜利。击中,就是剑抵心门,对方防无可防,只能投降;候颈,就是剑抵脖子,动一动便要斩首,所以也算赢;断剑尚且好理解,夺阴就隐晦的很了,明说却也简单,就是将剑放在对方大腿间,而且剑刃向上,未被震开,抬手便要将对手砍成两半,故而也是胜招一种。只是夺阴相对不正,要把剑放到那样令人警惕的位置也比较难。从胡天行开始看剑开始,他几乎就没见过几个夺阴胜利的。

且说王行关吃了这一剑,顿觉对手深藏不露,竟然敢无视自己的进攻来反攻,而且砍中了。于是乎他不敢再攻,力重防御。而洪兴也不攻,两人你来我往,简直是在背剑谱。

“庸才用剑,真是损剑威名。”一个声音从胡天行身后传来,“八段剑术都练不出来,参加什么剑术比赛?青年剑术大比都过不了!”

胡天行回过头,发现那人在他左后方两层座位的位置,不是他人,正是霍道。

霍道见胡天行转头,便同胡天行道:“胡天行,这些平庸较量实在没有分毫可看的。都是一群借着剑术比赛名号来报名个人综合的人。练剑岂是容易事?剑术提升太快,妨碍法术修行,太慢了又不及法术。他们修剑不专注,既不能成剑的宗师,又分散了法术修行,两处成空。”

胡天行道:“我反而欣赏这种,大道无华,心剑心剑,解人心亦能成剑。”

霍道说:“我与你修的剑术不一样,我的心剑,是凭己心行剑,不赖他人。”

“各取其法嘛。”胡天行说。

场上已要分明胜负,王行关见洪兴只是防御,于是心里急躁,开始进攻。他持的是右手剑,攻击时又朝着右边,使他左身空虚。洪兴看见王行关的破绽,也不防御,一剑便要候颈。

胡天行看不下去了,直接掩面。

裁判喊停,洪兴呆愣在那里。原来他还没有候颈,王行关便已把剑放在他脖子上了。说来也是凑巧,洪兴持的是左手剑,所以王行关打右,他打左,两人各自空虚,自然是先出手的赢。

场上观众面面相觑,就是毫不懂剑术的人,也觉得一头雾水。有些粗通剑术的人向同伴解释:“高手过招就是这样,一招定胜负……”

霍道气笑了,说:“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放弃比赛呢?还跑来丢一次人。”

在场懂剑术的人不少,精通的却不多,八段剑术更是稀缺,观众大多没有霍道的想法。于是鼓掌。王行关还朝着观众席挥手,自豪无比。当然,他还要抽一只手来捂着腿上的剑伤。

然后是第二组。

此时的陈光焱,正随着两个老人在一条长廊里一路走。

这条长廊两边画着许多副画,画面五彩斑斓,但都意义不明。陈光焱看向其中一幅,那画上有五条光带,围绕着天空和陆地。另一幅画上画着一个棺材模样的盒子。盒子一旁的画上,画着一个扇子模样的东西,只是没有任何与扇子相似的褶皱。如此种种,有许多物件,却都没有人影。

两位老人的其中一位感慨道:“始魔师的衣钵无人继承,真是可惜。”

另一位老人点头道:“也没人曾想到,像始魔师这样的人,也有仙逝的一天。”

两位老人是来炼器大会交流的老前辈,他们都是行府出身,故而受许府主的邀来接陈光焱。

“我们也有死的一日啊,始魔师尚且不能长生,何况我们呢?衣钵必须得到传承。”老人道。他看向陈光焱,说:“幸得行府有小陈这样的人才,我们的技艺终于不至于失传。”

陈光焱恭敬道:“诸位前辈都是我的老师。”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

他们三人走到一个大会议室里,这会议室里有一百个红座位和一百个黑座位。一个老人同陈光焱道:“小陈,你看前面的红座位,就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坐的,黑座位是你们年轻人坐的。你选一个红黑之间的黑座位坐,坐下之后,你前面会来人。如果你前面坐上一个男人,你就抓住他的衣襟,请他教你炼器,他会同你说:‘会后再见。’然后你就松手,等会议结束了,你就跟着他,求他教你一种炼器的办法。如果你前面坐下一个女人,你就拍她座位,请她教你鉴宝,她如果同你说:‘会后再见。’你就不要再拍,等会议结束了,你就跟着她,求她送你一样法器。”

陈光焱面露不解,另一位老人解释道:“凡事讲究有缘,但缘也是可以求的。不过,你到时候万不可说是我们教的,那样就不成缘了。好了,你去吧。”

两位老人往前排入座,陈光焱于是听他们的,走到红色座位后面一排的黑座位坐下。不一会儿,果然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炼器师走来,在他前头坐了下来。

陈光焱想起老前辈的话,想去拉那位老炼器师的衣襟,又觉得不妥当,自己又不认识他,何来请教之说?

陈光焱伸出手拉了拉。

那位老炼器师也不回头,说:“会后再见。”

陈光焱收回手。

这场会议同胡天行在广场上见的开幕大会差不多,都是几个人说着炼器大会的意义,然后吹捧一下与会的炼器师们。陈光焱倒并不心急。会议结束,他前面的老炼器师一言不发,便朝着门走出去。陈光焱急忙跟上。

走出门有一个闲置的空屋子,那位老炼器师转身走了进去,陈光焱也跟着进去。那位老炼器师回过头来,微笑看着陈光焱道:“小友,不知你寻我何事啊?”

陈光焱道:“我才疏学浅,技艺不精,希望前辈教授我炼器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