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维护秩序的老师们有几个运气不好,永远的困在了废墟之下,防火门缓缓关闭。黑暗与寂静笼罩着整条逃生通道无形的恐惧,凝结成型,似一股黑雾缭绕着每个人支离破碎、隐秘的内心深处。逃生通道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使人更加惊恐,似乎下一秒就会窒息。不过在死亡的镰刀前与时间赛跑,似乎还有一丝胜算。
眼下竹顾不得的那么多了,他拉着负伤的金老师奋力奔向地窖的门口。此时他觉得这次与时间的赛跑,真是这一生中令人最倍感煎熬的一次赛跑。金老师负伤之后,神智不清,除了低声呻吟,他一直在念叨家中尚有老人家:“此番定是难逃一死了,学校宿舍的枕头下藏着两吊小钱是为积攒起来赡养父母,让老人家享几天清福,竹,你最老实了,我只能信任你了,我死了之后,你替我写下只言片语装在信封里和钱一起送到东街264号,拜托你了,我为保护学生而死,死而无憾,已尽本分,百年树人,还有何憾?空袭者必为倭寇。我为国捐躯,光荣无畏。护卫学生,自豪,大不了就是一道碗大的伤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如此足矣。”
“恭喜你,金先生,纵使你看破生死,大彻大悟,但目前的首要任务是逃命,坚持住!”
地窖里密密麻麻的学生们集体陷入恐慌,他们或是失声痛哭或是唉声叹气,或是无端恐慌,不禁令人感慨:好一幕精彩的丑剧。
地窖里浑身是血的西南褪去脏兮兮的外套,精明的目光,越过层层人墙,紧盯着地窖门口,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结合炸弹的爆炸速度及未进入地窖的人数(开学前看过花名册),发现竹、沛林和世哲仅有不多的概率,约算的话,差不多是百分之一获救。哎呀,悬!西南掐指一算,见自己实在无力回天,急得直掉眼泪。
“啊,啊……”终于跑到那扇象征着生命与希望的被锈斑侵蚀千疮百孔的大铁门前,竹气喘吁吁,蹲下身子,迅速调节。
接着,竹气沉丹田,反复酝酿,终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开门,快开门!我是本校学生!”果不其然,无人应答,也无人开门。
竹濒临绝望了,他的面部表情因恐惧而扭曲,他已经清楚地听到死神磨刀霍霍正一步一步的朝自己逼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在反复质问自己。他只好停止颤抖,强行冷静下来——即使他的28颗牙齿都在无一例外的打战。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声嘶力竭的竹悲怆的捶胸顿足。
一旁的金老师自己缓慢地坐在了墙角跟上,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竹,地窖又小又窄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随即,金伊成肃穆郑重的望向头顶天花板,嗡嗡作响的日光灯,从容说道:“愿上帝保佑,阿门!”
竹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知所云,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说出这样的话语。大义凛然的背后却是慌张的语无伦次。
不过眼下还是逃命为重,就在竹万念俱灰之时,门终于开了。
脸色惨白的教导主任开门了,金老师用一只手支起身体,踉踉跄跄地和竹走进了地窖。
注视着地窖门被缓缓关上,锁紧。
劫后余生的竹松了一口气,但仍心有余悸。几名校医给金老师进行的简单包扎,使他勉强可以止血。
竹用力拔开慌张的同学,终于找到了狼狈不堪的西南。
“竹?”蹲在地上的西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叫道。他揉揉揉眼睛,再三确认后喜极而泣,敞开怀抱,两人紧紧相拥,泪水夺眶而出。
“话说沛林和世哲呢?西南你有看见他们吗?”竹问道。
西南点头说道:“你看,他们来了,话音刚落,只见他们从附近挤了过来。
沛林神色慌张,世哲狂喘不止,任由恐惧扭曲面孔,两人都试图平复大起大落的情绪走向。
西南也察觉到了不对,问道:“发生了什么?”
沛林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样子的,我的表叔是一名代课老师,因为我有时候逃课翻墙,不方便,便要求他给我配了把学校后门的钥匙。空袭前我与世哲逃课,从后门溜出校外,不曾想,眨眼间,警报响起,一片混乱,许多行人纷纷逃窜,大呼城门失守,海城沦陷,一队尺国兵横行街头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当时也真的昏了头,趁他们不备,捡起一块砖头,远远地砸向其中最大的头目,随后我和世哲头也没回,拼命的跑回学校。我们很担心他们会追来,连累全校师生。”
西南听闻后,倒也不慌不忙,只是大脑飞速运转,一分钟后,仿佛思考出了对策:“沛林、世哲、竹,我们都会用枪,还常常一起练习,多亏了沛林爸爸教我们,现在正是用武之地,走,去找校长,他应该有藏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