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左右。
楼船行至成化坊地界,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
【江雨霏霏江草齐……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看着河两岸飘摇的垂柳,想着【斩秋城】这个名字的由来,陆羽不知为何忽然忆起这样一首诗。
天上飘着雨,很多人害怕把衣裳打湿,要么躲进船舱,要么撑开雨伞。
霎时间,沿河两岸、河中诸多楼船画舫,纷纷被颜色各异的油纸伞给挤满了。
有楼船管事看陆羽没有伞,便小跑着递过来一把。
陆羽接过,轻轻笑着道谢。
伞面画着一丛青竹,没有落款,留白颇多,却又显得清隽淡雅,意境十足。
陆羽很是喜欢。
轻轻撑起,伞面接住了飘摇而来的雨丝,也挡住了初夏时节微凉的江风。
陆羽又收起了油纸伞。
旁边不远处,同样欣赏江景的几名船客略带诧异看了眼这位年轻姑娘。
这可下着雨呢!
小伙子们喜欢淋雨,他们也淋得起。
你一个姑娘家就不怕染上风寒,或者湿了衣裳?
只是大家终究不熟,而且楼船上男客颇多,未尝没有几分阴暗心思,便也没有人去提醒。
申时初。
楼船缓缓停靠千水河西岸,楼船管事说此处离永定坊不足三十余丈。
陆羽在这里下船。
临走的时候,陆羽找到方才那位给她递伞的楼船管事,询问绘着青竹的油纸伞是否还有卖的?
年轻管事让陆羽稍等。
约莫几息光景,管事拿着与先前送给陆羽的那把同样花色的油纸伞走出来,轻轻递给陆羽。
“都是新做的,没人用过,姑娘给的船费不少,这伞不收钱。”
陆羽笑着谢过,缓缓下船。
走进永定坊的时候,雨恰好停了。
还在河对岸的时候,陆羽还觉得东岸算不得“新”,等她脚真正踩在西岸土地,才发现楼船上某些人嘲讽东岸是外地确实有些道理。
灰瓦白墙、滴水黑檐、滑得过分地青石板路,都在诉说着故事的漫长。
怪不得能以州府之名命名一坊。
“姑娘可是来园子听戏的?”
走进秋水巷不远,陆羽便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抬起头,发现是一名年轻管事。
与豆花店伙计和楼船管事身上的穿着大体相当,只是这位年轻管事的袖口和衣摆边缘都绣着一支梅花,看着颇为雅致。
“是的,听说申时三刻才起幕?”
迎着对方的目光,陆羽轻轻点头。
年轻管事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又暗藏着些许愠怒和歉然。
“客人,真是抱歉,园里的姑娘先前落水受了凉,眼下刚吃完药正在休息,起幕推迟到酉时了,园里有准备酒水点心,客人如果不忙的话,能否多等片刻?”
“无妨,等等就等等。”
陆羽平静地点点头。
“客人请跟我来,这边走。”
陆羽跟着管事左拐右拐绕过几处月亮门,最终停在一处约莫七八丈方圆、种满梅花树的园子里。
一眼望去,大大小小不下百株梅花树,该说不说,不愧是被称作梅园的地方。
只不过眼下已是初夏时节,枝繁叶茂不缺,却唯独过了花期。
园子最前方有一座戏台,台下零零散散摆着几十张桌椅,不少桌椅前已经坐着人,三三两两正在闲聊。
陆羽目光巡游片刻,忽然看向东北角。
有一个年轻人正安静坐在那里,是先前在千水河畔救人的那个年轻人。
更巧地是。
陆羽认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