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无目的地降落。

脚上的棉靴镀了一层银装素裹，沾湿的裤脚冻得梆硬，我狼狈地涉过这片积雪地，往星辉大厦去。

凌晨一点，同事打来电话，上线的功能有问题，第二天系统演示，急需修正。

我灌了一杯咖啡，浇散睡意，往电脑包里一掏却发现空空如也。无奈打开手机，准备打个车。

等了十多分钟，依旧没有师傅接单。我拉开久闭的窗帘，星光暗淡，月色唏嘘，唯有鹅毛纷飞，路灯通明。

雪已积了满地。

我所住的是市新区，市政服务还在建设，公寓楼是星辉科技的子公司建的，给内部员工的租价很便宜。路两旁，扫雪车并未启动，依照积雪状况看来，打车这条路是不现实了。

因为懒，我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光脚踩上雪地靴就出门了。

公司离得我家并不远，3.8公里的路程即便是步行也不会费多长时间。但对于一个懒人来说，这段距离已是艰难。

所以当星辉大厦的轮廓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枝桠，拼了命的去汲取这水分，一步并做两步一口气朝它奔了过去。满心里只想赶紧瘫在工位上，歇歇我冻僵的双脚。

大厦并未落锁，保安巡逻去了，一楼大厅里没有人，我刷了员工卡，解开门禁，顺便打了个上班卡，心想着凌晨加班，上午就偷溜在家补觉了。

14楼的按钮被我按下，电梯间里的两盏灯，上周末加班时坏了一盏，闪烁不停，这周，剩下的那盏也坏掉了。

楼里的物业上月又刚换了一波，新来的物业比上家更不作为，灯没修不说，楼里最近经常不知原因的断电，反映了多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好的，知道了，下周找人检修，一周复一周，周周照样。

灯光时明时暗，回头，看着电梯镜子里映出的自己脸色苍白。我伸手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长时间的不规律作息和久坐，让我的喝水量愈发少了，睡眠也只能通过安眠药来勉强维持，去年体检还查出了甲状腺结节和脂肪肝，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辞职的念头又一次在我脑中划过，可想起生病卧床的弟弟，公司开出的高额加班费又让我生生掐断了这个念想。

凌晨过后三倍时薪。

面试听到人事开出的条件时，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互联网公司加班没有加班费已经是圈内的约定俗成，我的上家公司，大小周班制，只有周末加班才能算调休，平日里，即使你通宵赶工期，第二天也必须出现在工位上。

高薪加高额加班费，所以我当即就签了合同。后来入职才听待在公司多年的前辈提起，这栋大厦曾经死过一个女孩子，这也是高额加班费的由来。

那是大厦建成的第一年，一个20来岁的实习生，凌晨三点从公司13楼跳下去了，大雪纷飞，还没等警察赶来，女孩的尸体就被大雪埋了去。据说是因为连续加班加上被上司压迫，心理承受不了压力，轻生了。她的直属上司以及间接领导都被撸了下来，公司还赔了一大笔钱给她的家人。

当大家都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她妈却跑来公司要一个真相，说她女儿是被谋杀，可是鉴定结果，监控录像，都没有证据，甚至都找不出一个嫌疑人，警察苦口婆心劝她，可是女孩的母亲依旧我行我素，每日在公司门口徘徊。

两个月后，女孩的母亲一头撞死在了公司大门口。

这件事没人报道，也没人探究。而女孩的父亲，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我听后一阵唏嘘，却疑惑，这怎么会跟加班费扯上关系。

前辈道，自女孩死的第二年开始，每当凌晨三点，即使关了电闸，公司13楼的电灯也会突然开启闪烁几下后又熄灭，然后走廊里传来细碎的低语交谈声，十分渗人，后来公司派人检修，却迟迟没有结果。公司的老人都说是那个女孩和她的母亲阴魂不散，所以没人愿意凌晨后还来公司加班，但公司近年来在C端的投入占比增高，临时修改上线的情况也增多，不得不通过高薪来吸引要钱不要命的人来干活，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笑，没解释，算默认，为了弟弟和母亲，这点灵异事件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