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徐家村南方五里开外的林中。

黑色的夜幕遮盖了一切，幽静茂密的松林中什么也看不见，唯一可以仰仗的光源就是自林间透散而下的月光。

但在此等深山，和没有也没什么差别了。

忽听林间一片响动，段子文从林中钻出来。

在密林正中央，有一片直径十米的圆形空地，这里的松树都在树根处被整齐的砍倒，切面之平整好像一柄巨大的利刃划过一般。

没了密林的遮挡，这里的月光倒是清晰，但也只是二人对坐恰好可以看清对方面貌的程度。

段子文坐在树桩上，眉目之中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犹豫和懦弱，甚至可以说不添一丝感情，就像一个效率而实用的机器一般。

一声鸦鸣从明月处传来，段子文却并没有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而是转头看向左侧的密林之中。

“你为何要节外生枝。”一个瘦削的男声从深林的黑暗中传出。

这声音极有辨识度，让人只凭声音就能想象出主人的模样。

他一定是个瘦高的夸张、同时白的不像话的男人！或许还会留着一头黑色的长直发，但是他瘦高的身子上一定满是肌肉，若是身高矮一些，也绝对是令人惊叹的壮汉！

“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再说也可以试试无光之人的心性。”段子文将手中把玩的树枝戳进地里，对着黑暗中的瘦高男人说到。

“你与他相识三年，与我相识两年，你认识他的时间可比认识我的时间还要长。”瘦高男人从林中走出，他身材巨大的不像话，甚至比启明山都要高出一些。“这么多时间，你难道还没看清楚他是什么人？”

段子文笑了笑说道“正是看清了他是什么人，我才想最后测试一下。”他叹口气，接着说道“无光之人虽然稀少，但是帝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据前几日九哥说，京城已经聚集了四五十位无光者，你又为什么偏偏要他呢？”段子文抱怨似的说着，但是话到嘴边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抱歉···七哥···我···”

那男人坐在树干上，拍了拍段子文矮小的后背说道“没事的，我可以理解。”

随即，他又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是为了帝国、为了正处在外域存在毒手之下正在痛苦的人们，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段子文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也收了回去，张口只小声念叨着“为了帝国。”

另一边，五里之外的启明山平心运气，他虽然距离很近，但他也没有强到能听到如此遥远的谈话，他绝不会知道二人曾出现在这里，也绝不会知道二人谈话的内容。

这辈子都不会。

另一边，二人的谈话也接近了尾声。

“二十日之后，等待第七军赶到便起势，这些天你先按住性子，记得收敛气息，别被‘祂们’发现。”瘦高男人说着，望着远处的明月。

“二十日，那么久？那七哥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我以为第七军已经兵临城下了。”段子文挠挠头，言语中尽是疑惑，看来他对帝国上层的军事政务也知之甚少。

“化身罢了，在半年之前把你送回来的时候这幅身体就一直呆在这来着。”瘦高男人说着，身形一轻再度化作乌鸦飞上树梢。

段子文点点头，克拉克作为八王之一每天要处理的军务是他无法想象的繁重，自然不可能亲临这里。

他也跟着起身向徐家村走去，墨屠苏来头不算小，他需要稍稍监视着二人才行。

旋涡中心的启明山此刻一无所知，仍在盘坐在他的小屋之中修炼。

神识海中，启明山看着面前比碗口还小上几分的小水洼暗自头痛，比起昨日甚至还少了几分，这是为何？他能清楚的感到五体和肺腑之间力量逐渐充盈，但是神识海中的灵气却逐渐枯竭。

莫非是染了什么病？亦或者是体质特殊？

他抽出精神，忽的站起身向窗外望去。

清风拂面而明月姣姣，乡里四野没有一声响动，偶有光亮，但也昏黄温柔。

村子比不上青岩镇那般繁华，但是却有种老年人一般的温柔···启明山忽然有几分倦意，那些麻烦事统统留到回了青岩宗再说吧，他要睡了。

次日清晨，启明山起个大早，懒懒洋洋的躺在屋子庭院正中的藤椅上。

这椅子都是他找人特制的，不然根本盛不下自己庞大的身子。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万里晴朗···他恨不得将所有溢美之词都安在头顶的这片悠悠蓝天上！

要知道青岩宗地势特殊，再加上护山大阵引得灵气聚集与一地，那可是常年阴天不放晴！一年365天得有一半往上都是大雨天！

剩下半年还得分一边给大雾天，万里无云的晴空屈指可数，启明山都怀疑那些一天天窝在宗门内闭关修炼的老掌门们是不是蘑菇精转世，该不会哪天出关也得长了一身蘑菇吧？

莫屠苏同样起了个大早，不过似乎有什么要紧事，早早就出门了，虽然启明山也担心对方人生路不熟，不过看那个着急的模样应该也不大希望自己去多管闲事。

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躺在院子当间多晒晒太阳多好！

正当启明山享受着许久没有的闲暇时，门口的红木大门被人粗鲁又胡乱的敲响。

他将遮住脸的蒲扇一掀，一双眼瞥向红门，按理来说自己是应该去开的，但是好不容易悠悠闲闲晒个太阳，他可不想被不长眼的打扰。

“老头！去开个门！”启明山身子没有半点动弹的意思，只是嘴上没个尊长的大叫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