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你知道吗，在我的故乡有一种说法。”洛河盘腿坐下，精神意志被过量的魔力拖垮，现在魔力又快被抽干，但此刻他的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活跃，就像是当海水的退潮突然远离了海岸一大段，暴露出干涸的海底时，往往意味着接下来将会是淹没一切的海啸，“一个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他的心脏沉寂，停止呼吸，这是一个人生理层面的死亡，是他生命的终点；第二次是他的户籍登记变更，亲朋好友参加完葬礼，这是一个人从社会层面的死亡，意味着在文明的秩序中他被归类到了已故这一栏里；第三次则是当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将他遗忘，从此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痕迹的留存，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他曾存在过，也是最终的死亡。”

所以，人们才会去追求自身的意义，希望能够建功立业，追求所谓的“人生的宽度”。毕竟当他们的伟业被载入史册，便从某种意义上称得上是永垂不朽……更有甚者偏离了初心，奔着“黑红也是红”的方向，不能流芳百世便遗臭万年，哪怕后世之人唾弃辱骂，也总好过那些历史中的无名小卒，庸庸碌碌成为一个背景板。

“这个世界泡里的文明已经毁灭了，世界也已经死去了一亿年，他们仅剩的一切，只不过是那些留在我们记忆中的，魔法记录中呈现出来的东西。只有这些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我不知道世界泡运行的逻辑，但可以肯定的是，从这个文明诞生到现在，只不过是那高高在上的造物主编写的一个剧本，为的就是让超凡者来解决污染的问题。”洛河抬头看向那个结晶，“所以当一切都结束之后，相比祂也不会留下这些‘冗余的数据’，只会将一切都算力和自愿都投入到下一个剧本里去的吧。

“对祂而言，这些毫无意义。”

莱茵沉默，其实在看过了那些石板上的记录之后，他就知道现在洛河说的那些东西。毕竟那些记录，本就是以世界泡意识的视角去写下来的。那是一种绝对的高位纯粹的理性视角，造物主不存在人性，甚至是否有明确的智慧都有待考证。事实上每一个世界泡都是如此，这些被十三贤者安排好的意识，只是按照最为简单纯粹的逻辑，为超凡者服务的工具，自然是怎么简单高效怎么来。

甚至到了现在，莱茵愈发觉得世界泡意识很高明。他和还留着人性甚至十分感性的洛河不一样，几百年的光阴他留得人性本就不多，而且他的人性锚点主要倾向是守护现世的文明，至于世界泡里的文明，确实没办法让他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折。而现在复盘这个世界的情况，就能够发现明显的问题。

这个世界很大，所以即便神秘要素积累了一亿年，那些衍生出来的怪物也没有把这里全部填满，而越是远离世界中央，怪物的强度就越弱。所以只要具备一定程度的逃命手段和实力，就能用游击战的形式不短积累自身的力量，就像莱茵和洛河的组合，要知道他们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泡也不过是第一级的超凡者和没什么战斗力的史莱姆。虽然莱茵是个异类，但以绝对的实力角度来讲，常规能够晋升到【戴冠者】的超凡者，也不会比他差。

而如果能够晋升到【戴冠者】，也应该知道隔断位面的危险，战斗和保命能力肯定不可能落下，所以这个世界所安排的副本难度并不高。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然后一点一点积累实力，都是最纯粹的神秘要素，所以一路晋升到超凡者的终点都不是问题。而到了那个高度，深渊底下的那些怪物也拦不住他了，然后按照勇者助手系统的引导来完成这一切，从石板上获得知识布置仪式，最后交出在这个世界获得的全部能量和记忆，完成任务离开。

至于任务奖励，自然就是在这个世界获得的非能量的东西，比如战斗中获得的经验和掌握的技巧，以及在那些石板上获得的知识。这些东西可是要比纯粹的能量珍贵的多，当然这就是不同世界泡的不同安排，也有世界泡准备的奖励就是单纯的给你升级。

无论是从世界泡安排任务的角度，还是从超凡者来到这里完成任务的难度和收益来讲，一切都十分的合乎逻辑和情理。污染消除了，超凡者获利了，现世安全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也正因为合乎逻辑，甚至过于理性，才会忽视一些东西，就好像是现在的洛河。

人的情感，从来都不是能够用数据去计算的东西。

或许有人能够研究个大概，靠着对人心的把控和经验来完成一系列的布局和操作，但人的感情终究是个混沌系统，总会在计算之中出现意外的数值。

其实世界泡意识并非是忽视这个问题，只不过仪式进行到了这一步，来到这个世界的超凡者已经被打回原形，甚至还处在强弩之末的精神状态，如果不继续交出记忆，那仪式进行运行到这一步不继续下去，那就试试自己抗一下反噬吧。一亿年积累的神秘要素充当能源运转起来的仪式，临时变卦的后果会怎样，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等超凡者把自己作死了，世界泡意识无非就是等下一个稍微“识时务”的超凡者再来一遍就行。本身又不是什么大的损失，就算有所不满，也没啥力量去执行报复了不是吗？

莱茵张了张嘴，想要从理性的角度稍微劝说一下，毕竟看洛河这个状态，搞不好要疯。他个人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本身就没有付出感情，就算这段记忆割舍了也无伤大雅，但洛河显然不是这样。当然，即便是人性有些缺失的莱茵也有常识，别看洛河说的那么大义凛然，是在为整个文明打抱不平，但说白了他真正在意的只是他的女孩罢了。

支撑着洛河清洗整个世界泡里所有的怪物，还能维持人性的意志，根源就是他对于爱丽丝的感情。那未必是爱情这种甜蜜而美好的东西，但也绝对足以让一个人失去足够的理性。就好像很多冲动型犯罪一样，大部分人是没办法做到永远用理性控制感性的，总归会有失控的时候，就看是否有那个环境条件能够诱发这份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