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眼眸眨动着,盯着刑场上那几位即将被砍下头颅的死囚,莱妮雅想起小时候炉火边的故事。
还年幼的她和弟弟妹妹围坐在火炉旁,听家里那位奇怪的学士讲述关于南方索克斯特草原蛮子的故事。
在他讲述的故事中,这群在草原上的野蛮人没有居所,夜深了便搭着兽皮棚子,穿着满是腥臊的袍子没有一个好人,无论男女,也不分年龄。
全是一些贩卖奴隶,杀人放火的强盗之徒,和草原上的豺狗,食尸鬼,秃鹫等狼狈为奸,趁着黑夜诱拐孩童,或是烧杀掳掠,奸淫妇女等。
还喜食鲜血,常常以兽角,人骨磨制成的酒杯啜饮鲜血,更有甚者生吃血肉。
但是根据自己今日所见,与那固执老头所讲的故事相差甚远。
这些消瘦枯槁,跪倒在树桩旁的死囚,细看之下,恐怕战力也不比自己高多少的个头,故事终究是故事啊,心里感概道。
机智的她还是留了分心思,是不是真的野人,等结束后问问父亲便一切都知晓了。
清晨的寒意被东方渐渐升起的暖阳驱散,曼德下了马,领着两个侍卫,往刑场上去了。
围观的人们也收起了自己的兴奋,不再窃窃私语,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刑场。
有神的眼睛随着曼德那厚重的步伐,背上背着的那把凌厉巨剑,以及两位高大的侍卫,还有那几位即将被枭首的蒙面死囚眨动着。
曼德站在树桩旁,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围观群众,将巨剑取下,插立在身前那已被无数鲜血染黑过的地面上,褪下带着的手套,交给了一旁的侍卫。
低头侧脸轻声说了几句,侍卫依次将囚犯们依次分隔开来,随后两人拖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蒙面人狠硬地按在树桩上,头拖着朝向围观的人们。
那囚犯在此刻有了丝动静,挣扎了几下之后,便放弃了。
看着那红黑色的木桩以及扎根着的红黑色地面,鼻尖稍微攒动间,便能从周边弥漫的空气中嗅到一股鲜甜,之后便是一股子恶臭味。
围观的孩子,大人们瞪大了眼,生怕错过一丝丝细节,嘴里咕哝着,喉头滚动着,身体往前挪动着。
若不是顾及那在场的侍卫,都恨不得爬到近前。
曼德双手擎着剑,嘴里浪声喊道:“以斯兰卡基帝国统治者,诸王之王,大帝摩维亚之名,遵照帝国律法,在此宣判你死刑。”
随着话语的结束,巨剑也被高举过头,那蒙面人听着这话,突然动作大了起来。
身躯奋力挣扎着,抬起自己那被遮盖着的头颅,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脊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也只听到呜呜几声。
围观的人们在此刻凝神静气,目不转睛地的盯着曼德那凌厉的剑上下挥动着,一阵寒光闪过。
随着巨剑的下劈,那死囚脖颈处,如初春蜜河破裂的冰面一般,刺啦啦碎裂。
头罩再也遮盖不住那面庞,被布堵塞的嘴,消瘦苍老的面孔,灰白色的头发和胡须混着鲜血一道,散落在地面上,无神的双目在翻转腾挪之间,直勾勾地盯着那东方升起的暖阳,和蔚蓝色的天空。
流下的血液先是汇聚在一团,随后顺着地面流淌,倒映出周边的点点滴滴,殷红如夏日翠林的葡萄梨酒美酿一般惊艳。
断截的脖喉,又呛出几滴鲜血,在血河河面上激起点点波纹。
后续蒙着面的几人也如这般利落的处刑结束,还未被审判的几位偷盗者,看到这般情况,顿时慌了神,更有甚者,裆下湿了一片。
人群中忽地炸起几声惊呼,接着又是一阵马匹嘶鸣,围观的众人眼中闪过些惊慌,可眼眸深处却又似乎透漏着一丝渴望。
但这所有的一切,随着后续的几位偷盗者砍断手或脚的处罚结束,围观的人便都做鸟兽散了。
在炸起的喧嚣中,那一段时间,莱妮雅似乎听到混杂的人群中有人说了些什么,但是随着那几颗或老或少的头颅坠地,鲜血喷涌间,以及自己心底翻起的恶心感觉。
在此时此刻,这般情景下,也已经忘记了,事后回到家中,也想不起来那些话究竟是什么。
曼德伸手接过了侍卫递上来的手套,戴上手套后,用布擦拭了下剑身,随后将剑插入剑鞘,重新背在身上,下了刑场。
壮硕的青黑色马匹被刑场边的侍卫牵到身边,纵身一跃,跨坐上马,朝着莱妮雅回去的方向过去了。
对于莱妮雅而言,这种场面实在是有点过于震撼了,在南方的家里,自己见过的最多也就是砍手砍脚。
这样头颅与身体分离,赤裸的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有点过于考验自己了。
于是受不了这种画面的莱妮雅由三两位家族侍卫护送着先回去了。
哪怕是在回去的路上,莱妮雅仍然未从刚才的处刑场面中缓解过来,亮蓝色的眼睛透露着一丝害怕。
那深沉暗红的血泊中,倒映出自己身影的画面。
还有那贪婪的树桩深埋地下扭曲的根,恶狠狠地吮吸着缓缓渗入土壤的鲜血,红黑色的地面上,一群不速之客也在痴狂的加入这场短暂的狂欢,成群结队地努力搬运着晶莹剔透的暗红色宝珠。
夏末秋初的第一缕冷风早已经随着审判的结束,消散了,东方暖阳高悬,将夏的最后一丝热烈撒向人间。
但是对于某一些人来说,往后的漫漫长路却似乎愈发的寒冷。
被处刑的人头滚落在树桩旁,野狗与乌鸦即将施行再一次的审判,尸体已被拖走,往城外去了。
不远处的酒馆,二楼紧闭的窗子哗啦的推开了一扇,一双稚嫩的眼迷惘的盯着盘旋在头颅上空的乌鸦。
听着“哇——哇——”的刺耳嘶哑声,眼角突兀的有点发涩,脸颊上滚落几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