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才有人开门。
那人一进来就举着枪对着鹿医生,程迪快速闪过去挡在了鹿医生身前,面对漆黑的枪口,她淡淡道:“你的伙伴还没有脱离危险,你们需要她。”
那人思索片刻,转身留下了背影,“换药!”
鹿医生跟着程迪走出了房间。
“我们要上厕所。”程迪突然停住了脚步,“而且我们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男人拿枪抵住程迪的脑门,怒道:“你们现在有的选吗?”
程迪的脸上丝毫没有慌张,几根头发被风吹到脸前,反而透露出一种坚韧不屈,那冰冷的枪口仿佛也失去了威慑力,她说:“没力气的医生,手术刀拿不稳。”
另一位满嘴胡碴的男人将枪口按压下去,挑着眉眼,大笑道:“这么硬气的女医生,我还是头一回见,不如跟了我怎么样?”
程迪扭过头没理她,拉着鹿医生再次靠近了那伤者。
不一会儿,她扭头看着那两人,说:“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隔壁就是医院,我需要去找药品。”:
胡茬男问:“你们俩,谁去?”
“她去,我留下。”程迪眼神示意了鹿医生,鹿医生轻轻迈开步子,程迪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回头,不然谁也跑不了。”
程迪着急让鹿医生走,没发觉她脸颊上那几滴似有若无的泪珠,帮她把头发捋了捋,便轻轻推着她往楼梯走去。为避免引起怀疑,她还嘱咐了几瓶药水的名字。
鹿医生慢慢消失在了楼梯口。
程迪舒了口气,转身将那伤者的绷带解下来换药,整个过程她都刻意放缓速度,可那持枪的男人很快就没了耐心,催促道:“那个医生怎么还不回来?”
程迪装作听不见,继续给伤者系上绷带。男人见状再次拿枪口抵着她的脑袋。
她轻笑道:“能救活他就行,多一个,少一个,都一样。”
“你让她跑了?”
程迪扭过头,目光里满是不屑,似乎面对的只是斤斤计较的街边商贩,“我帮你们救活他,放过我队友,行吗?”
身后的另一名恐怖分子说了句话,那男人就把枪放了下来,程迪正转身要回小房间,楼道里突然被扔进来一名亚洲面孔的军人。
他那如墨染般的黑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透过窗台上的阳光,程迪看到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刚毅之气。他的鼻梁挺直,嘴唇紧闭,皮肤被战火熏染得有些黝黑,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和尘土。
押送那军人的两名恐怖分子抬腿恶狠狠得踢了他两脚,程迪愣了一会儿,连忙喊道:“住手!”随后不顾恐怖分子的目光,径直跑向前,将军人扶了起来。
他看起来伤的挺重,嘴角满是擦过血的红润,他是中国的维和兵。
程迪问:“你们想做什么?”
几名恐怖分子互相看着彼此笑了笑,领头的说:“落到我们手里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程迪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的恐怖分子推了一下:“回房间!”
关程迪的房间和关维和军人的房间隔着一扇门,程迪倚靠在门前,轻轻呼唤:“兄弟,你还好吗?”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程迪愣了愣,脑海里快速回想起刚才楼道口时那军人的样貌,她很确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你认识我?”
“何止是认识,阿辰把你捧在手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
“陆恒。”
“我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你可以走路吗?”
陆恒摸了摸自己的腿,强颜道:“没人背我,我是出不去了。”
他抬眸看了看周围,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腐朽的味道。冰冷的铁门将外界与这黑暗的空间隔开,微弱的光线艰难地透过狭小的窗口洒进来,形成一片片模糊的光影。地面潮湿而肮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真没想到,我这军旅生涯会结束在这异国他乡。”
“胡说什么?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找机会帮你看看伤口。”
良久,恐怖分子送来了一些吃食,程迪起身走到门前,道:“我要去看看你同伴。”
说完无视他手里那可怜的吃食,便往外头走去。待看完了那名伤者,她试探道:“那名军人伤的很重,如果不及时救助,他对你们将会没有任何价值。”
恐怖分子将那扇门打开,程迪拿过恐怖分子的手电,抱着医药箱进去单膝跪下为陆恒查看伤口。
陆恒大腿中了枪,身上的淤青一块一块,很难想象他受了多久的殴打,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神中满是疲惫与绝望,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程迪先给他上了一些药,将大腿的子弹取了出来……
“陆恒,有同伴知道你在这里吗?”
“阿辰知道…”
“阿辰?”程迪呼了口气,“哪个阿辰?”
“你…男朋友,那天我们路过北坡城镇医院,他看到你熟睡,不忍心叫醒你,就找那记者给你弄来了一件毯子…给你披上。”
听完这番话,她的心脏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瞬间变得困难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数个疑问和不敢置信在心中交织。她呆在那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渐渐模糊了视线。
原本因悲痛而变得麻木的心,此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一片混沌之中,只剩下那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在不断回荡。
可她还是问:“你说的,是萧辰吗?”
陆恒露出牙齿轻笑道:“他那时跟我说你是他女朋友,难道骗我的么?”
泪水还挂在脸上,程迪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愣在那里,眼神中交织着许多复杂的情感。有惊喜、有疑惑、有庆幸、还有对爱人深深的思念。
她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既想立刻见到爱人,又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会再次失去他。那颗原本破碎的心,在这消息的冲击下,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这是她这一趟参与医疗救援以来,第一次流泪……
她还想继续沉浸在这喜极而泣的状态里,可理智同时也在催促她必须加快陆恒的治疗。
紧张与悲喜交加,她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
良久,恐怖分子进来将她推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