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头又一次将我们喊醒:“起来吃饭了,我们车队的人多,去完了就吃不上饭了。”
由于在车上睡了一晚上的缘故,浑身酸痛的我瘫软在车座上,摸向口袋想抽根烟来缓解一下,但顾虑到还在车中的苏阮,便放下这一念想了。
我晃动身旁的苏阮,走下车后才发现苏阮没有任何动静,我把身子探进车中查看,看到她紧皱着眉头,白皙的面容上透露出不健康的潮红,我又使劲晃动她:“苏阮,苏阮,醒醒。”
苏阮睁开眼睛,身体开始颤抖,说话的声音也带上颤音:“宋易,我好冷啊。”
应该是昨天晚上在外面带的太久的缘故,虽然说紧依着篝火,但是冷风吹的时间过长还是会发烧的。
我用手背触摸她的额头说:“晚上在车里睡觉就算开着空调,也要再盖点东西啊。”
苏阮看了我一眼,随机闭上眼睛,紧紧皱着眉头。
我走到后备箱拿出两条毯子给她盖上,又让坐着恹恹欲睡的她平躺到车座上以便舒服一些,我又跟她说:“你先别睡,我去给你找点药。”
跑到饭店内,先让老板接了一杯温水,又找到虾头:“车上有没有退烧药之类的药品,苏阮发烧了。”
虾头带着我很快找到一个应急医疗箱,从中找到一盒退烧药和一支体温计递给我。
我返回车中,让她喝完药、量上体温后说:“你躺好别乱动,别让体温计掉了,你要吃点什么吗?我给你带点。”
苏阮没有回答我,显然已经睡着了。
我又走进饭店,为自己点了一晚牛肉面,又帮苏阮点了一碗粥让老板打包起来,昨晚这些后我蹲在饭店门口点燃一支烟,想着刚才照顾苏阮的情景,我的思想跃迁到之前在医院照顾顾莹的情景。
当时她还是刚刚查出来急性白血病,我因为要在医院中常住的缘故出去给买一些生活用品,回来时顾莹的手中拿着一颗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我:“老公,给。”
我接过苹果的同时急忙托住顾莹的手,小心的把她的手放下“怎么突然有兴致给我削苹果了,跑针了怎么办。”
顾莹的血管偏细,输液的时候要不就是扎不上,要不就是扎上不久后就会跑针。
我把苹果放到桌子上,握住她另一只没有输液的说,轻轻的按揉着她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我问她:“疼不疼?”
顾莹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摇摇头后看向窗外,可她自己的眼角已经有了泪水,我又把她的手重新塞回被子中说:“好了好了,疼就不揉了。”
顾莹回过头,脸上带着泪笑着说:“真的不疼。”
“那你为什么还哭鼻子了?”说着,我抽出几张纸巾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顾莹握住我的手低下头说:“你说我要是死了,先抛开孤独寂寞冷不说,把我烧成一撮灰,又塞进那么小小的一个骨灰盒中,我该多么憋屈、窒息,我还那么怕黑、怕虫子、怕那么多东西……”
说完这些,顾莹的语气已经开始哽咽。
但是我也怕她所经历的这些事情的根本:她会死亡。
我安慰她:“没事的,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大脑“砰”的一声,如临重击,一片空白,我感受着她的体温,共情到它的感受,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尤其是认识到:她会离开,并且是永远。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内心的撕裂和窒息冲击着我的感官,隐约间我看见在坟墓中的骨灰盒里还盛放着一颗平寂的心。
顾莹趴在我的背上,轻轻拍打着我细声的说:“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我都不害怕,你还怕什么呀,就是感觉对不起你,我绽放的绚丽与你的青春交相呼应,但我只有这一刻的短暂,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顾莹有频率的拍打着我的后背,类似哄婴儿睡觉的频率,她接着轻声的说:“有个人比我比我更惧怕我自己的死去,那我还在意什么呀。”
顾莹上分平淡。
我趴在她的腿上,睡得很平静。
桌角那颗削好皮的苹果已经腐烂。
回过神来,那只被我点燃却并未吸上几口的香烟已经燃至靠近我手指的位置了,我走到车旁喊醒苏阮,体温计已经量好了。
苏阮迷迷糊糊的递给我体温计说:“我有点饿了,能帮忙带点吃的吗?”
“之前喊你没醒,就帮你点了一碗粥,够不够?”
“够,谢谢。”
取餐时饭店人多嘈杂,我也索性打包回车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