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一样,你有一张人脸。”
“阿雅不是人,阿雅不穿。”
张鲤笑道:“把笔给我,我给你写几个字。”
“你的字丑,阿雅的字漂亮,皮卡。”
“字虽然丑,但是字里行间的意境却很美。”
“什么意境?”
“穿衣裳的意境。”
张鲤提笔写道:
“簟纹衫色娇黄浅,钗头秋叶玲珑剪,轻怯瘦腰身,纱窗病起人。”
阿雅若有所思。
张鲤又写道:“那日少年薄春衫,明月照银簪。”
“少年薄春衫……”她重复念着这几个字,“阿雅怎么从没看过这样的诗?”
“你读书少。”
张鲤继续写道:“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小萍是谁?”
张鲤随口道:“静夜司的杜小萍,一只耳朵大一只耳朵小的那个。”
阿雅想摸摸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一大一小,却发现自己没有耳朵。
“阿雅为什么没有耳朵?”
“说明你有别的感知方式。”张鲤道,“在我看来,很多声音用耳朵反而听不到,越是特化明显的器官,局限性也越大,就像你的小手手,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你说的阿雅听不懂。”
“算了,我给你取衣服去。”
“好,阿雅穿衣服。”
~~
郑屠户在笊篱街开着两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
不论寒暑,郑屠户总穿着一面长及脚背的皮兜子,经年累月,已被猪油侵染亮了,日头一照,闪闪发光。
郑屠户刚干完活,出了一身透汗,掇条凳子在房下乘凉,楞把杀猪刀当扇子扇。
张鲤来到门前,叫声:“郑屠户。”
郑屠户欠欠身,一蓬大黑胡子油亮亮的,笑道:“阿鲤啊,今天怎来得这般迟?”
“忙啊,铺子里事情多。”
“你整天偷偷摸摸干什么呢?”郑屠户扇风的力气大了些,“咱们可是邻居,瞒也不瞒不过。”
张鲤在案板前挑猪肉,闻言道:“杀你的猪,管得真宽,糟头肉都剃不干净。”
“我天天在外面忙活,瞧得真真的,小半个月过去,你的铺子一共就进去仨人,其中两个还是收租的。”郑屠户耐着性子陪上笑脸,“你的租子交得上?钱二爷分了多少给你?”
“钱二爷怎会分钱给我?”
“你可别这么说,张掌柜的在的时候就不曾短过钱用,有什么发财的门路你也带带我呀。”郑屠户挥了挥刀,“我可是正经有膀子力气,胆子也够,不怕下地。”
“想什么呢,谁下地了,刨坟掘尸可是要倒大霉的。”
郑屠户一听这话,语气反而更亲近了些:“你不说当然也有不说的道理,我就是打声招呼,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招呼。”
张鲤道:“那要十斤精肉,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郑屠户道:“使得使得,上好的精肉十斤,我这就切。”自去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
郑屠户整整的自切了半个时辰,用荷叶包了道:“阿鲤,裹混沌啊?”
“不是,送礼。”
“送礼有送精肉臊子的?”
“你管那么多。”张鲤道:“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郑屠户道:“却才要精的,怕家里要裹馄饨,肥的臊子何用?”
张鲤睁着眼道:“还是送礼。”
郑屠户笑道:“是合用的东西,我自切便了。”又选了十斤实膘的肥肉,也细细的切做臊子,把荷叶包了。
整弄了一早辰,郑屠户不但不累,气力反而见涨,神态悠闲,刀法愈发细腻。
张鲤脸色古怪道:“你都不生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