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戏呆呆的看着窗外在风里摇摇晃晃的叶子,桌子上的戏稿不知被翻到了哪里,这一篇她已经背了无数遍了,阿爹还是让她再背一遍。
宋知戏出生一年前,当今天子一统天下,把喜欢看的戏带来了长安,于是从那时起无数班子前仆后继赶往长安。就在那段时间阿爹抱着她从金陵来了长安,靠着这一手与众不同的吴越小调,阿爹迅速在长安站稳了脚跟。
从小的宋知戏就在戏园子后台长大,伴随着厚重的衣服霉味和奇奇怪怪的脸谱,在幕布后面听着木头台子上的寒来暑往白云苍狗,时间就随着她在后台的亦步亦趋来到了她的七岁。
这一年戏班子搬到了柳林巷,阿爹和冯叔建了自己的戏楼,她就在戏院里有了自己靠院子的小房间,开始慢慢学戏的过程。
然后柳林巷盛传小宋姑娘天赋异禀,那些佶屈聱牙的戏词一背就会,那些曲高和寡的腔调张口就来。
宋知戏看着窗外好看的秋色叹着气,忽然看见远处的墙头上探出一个的头。
宋知戏马上放下书跑了出去。
“小偷啊!小偷啊!”
脑袋马上从墙上摔了下去。
后来男孩子就被拎过来道歉了,是隔壁说书人的孩子,和宋知戏一边大,翻墙过来只是因为想看看这个院子长什么样。
从那天以后宋知戏几乎天天能看到墙头那个小脑袋,宋知戏已经慢慢习惯了接受他喋喋不休的问题。
“你怎么天天坐在这里?”“你不需要去读私塾嘛?”“你在看的是什么东西呀?”“来街上一起玩嘛?”
宋知戏叹了口气,继续背下一页。
男孩子忽然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说:“我可以翻过来吗?”
宋知戏想了想,同意了。
从此宋知戏就开始经历更多更近的喋喋不休,以及屡次看着隔壁小男孩被赶出去,而小男孩还是每天下了私塾就来后院打扰她,顺便帮着种种花浇浇水。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隔壁小男孩已经当上了童生,但是性子还是活泼好动,偶尔还是会来院子里看宋知戏背戏走台步练那些起承转合生旦净末练基本功,偶尔还会给她讲讲父亲书里的英雄故事。
直到忽然有一天,阿爹问她:“想不想上台?”
“我可以吗?”
宋知戏转头就和小男孩说了这些事,小男孩欢呼雀跃,好像不是宋知戏要上台,是他中了状元。
那一天半个柳林巷都来给小宋老板捧场。
小男孩也坐在台下,有些紧张激动地等着宋知戏登台。
宋知戏终于登台,演的是刀马旦,可惜小男孩听不懂戏,只是觉得这身手不俗,嗓音好听,而坐在旁边的父亲已经是喝彩连连。
“这小姑娘,将来必是名动长安。”
小男孩止不住的点头,想着宋姑娘将来肯定会是名动天下的角儿的。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花枪翻飞,忽然觉得学点武艺防身也好。于是转头就和父亲说了,父亲想了想说也好,你这平时吓猫逗狗的性子,也是该释放一下。
“那你要学什么呢?”
小男孩指着台上。
宋知戏发现隔壁的小男孩来自己院子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于是在柳林巷集市时问了问其他的小伙伴,这才知道小男孩去学了枪。宋知戏觉得很奇怪。
“哪有人学武艺从枪开始学的?”
“不知道诶。”
时间在开幕闭幕里白驹过隙,又是四年过去。
这时候的宋知戏已经是长安出名的后起之秀,刀马旦和青衣更是绝中绝,像是过年冬至这类大日子的戏票已是一票难求。
这日正是冬至,宋知戏下了台,来到她日夜居住的小院子里,点上炉子打算看看新的戏本。
这一日正是长安大雪,洋洋洒洒的梨花落遍每一个屋檐和拱顶,院子里也是一派银装素裹,于是宋知戏披上她红色的厚披风,在院子里慢慢踱步,听着雪落在自己身上。
院墙上什么时候已经坐着一个少年,少年眼角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宋知戏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