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时,左家的门被推开,左辰铭走了进来。左父左母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左父正在看报,看见他进来脸色变得铁青,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小铭回来了?冰箱里有些剩菜,要不要我给你热热?”左母面带微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走来张开双臂道。
“我不会回应你们的期待,这些假惺惺的做套还是免了吧。”左辰铭满脸厌恶道。
听见这话的左母僵在了原地,坐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也不知所踪。
“有你这么和父母说话的吗?多大的人了还和父母拗气?说出去不算丢人的。”左父合上报纸略带怒意道。
“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我父母啊?当初把我生下来就把我丢在乡下,我被排挤的时候你们在哪?那次我被霸凌时你们又在哪?”左辰铭看着那张冷酷的脸,冷笑道。
“把你丢在乡下那时我们确实有点事,但我们还是爱你的。”左母无力解释道。
“爱我?别逗我笑了。你们爱的不是我那个自杀的哥哥左辰耀?就因为他死了才想把我变成他,大号没了知道练小号了?笑死。”
“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从没有这么看你。你闲的没事就不要想这么多!”左父愤怒地叫道,但这并没有吓倒左辰铭。
左辰铭从书包中掏出一本发黄的日记,扔到沙发前的茶几上说道:
“如果你们真的了解自己的孩子,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这是我哥的日记,别说我了,你们连你们最爱的孩子都不了解。”
“送我们同样完全搞不懂的化学仪器,报我们完全不喜欢的兴趣班,带我们去讨好我们完全不想见的人。你们的所谓的爱压溃了左辰耀,你们又来残害我。”
“几岁会有自己的自行车,几岁生日的礼物是一台天文望远镜。你们想编排我的过去从而框定我的未来。抱歉,我从来不是左辰耀,也变成不了他,你们是不是很失望啊?哈哈哈。”
“我们以前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左母无力的解释道
“少来这套,我不需要你们的好。”
“好啊,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我告诉你,左辰铭。你别以为你闹这一出我就会给你钱。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左父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左辰铭怒道。
“好啊,我们走着瞧!”左辰铭也朝他吼道,转身走向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客厅里剩下满脸通红的左父和默不作声的左母。
良久,左母开口道:“好了,别生气了,他和耀耀差了八九岁,不一样。”
“我就知道,就他那德行,哪能变成我们的儿子。”
“都怪我,当初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你也别哭坏了身子,大不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孩子了。”
“可是耀耀却回不来了,呜呜呜。”
回到房间的左辰铭攥了攥拳头,最后还是摊开手掌,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他的幼儿园生活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时的他在眼里是个意外,是个累赘,是一番云雨后身体机理的无用副产物,是天才少年左辰耀闪耀光辉下一颗籍籍无名的尘埃。
他来自城市,和我们不一样。这是那个小村子里每一个孩子对他的看法,所以理所应当地被孤立了七八年。
他在乡村小学的第二年,父母出现在牵着他手的奶奶面前,把他带回了城里。他见了他以为夺走他父母的哥哥的最后一面。他躺在棺材里,正一点点地被推进焚化炉。
有人表示惋惜,有人哭的稀里哗啦,那时的他很漠然,心底甚至泛起一丝雀跃。
年幼的他以为自己会拥有一切,无论是父母的爱还是知心的好友——但世界对他说:“不。”
乡村与省城的教育质量简直天差地别。在小学同学眼中,从乡下转来的他就是个木讷的低能儿,父母也只是觉得他还不够好。即便后来他的成绩名列前茅,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次偶然,升入初中的他发现了左辰耀的日记本。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不愿相信自己只是左辰耀的替代品,可事实摆在他面前。
说到底那时他还是个缺爱的小孩,却想用失望反抗世界,他渴望理解,但没有人能够理解。
他讨厌这世界的一切,但只有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想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