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我答应了克劳蒂娅的请求，帮助她和她的滑翔爱好者同学们指导开发高空气球。那是我在高岭之国--阿尔巴格特所见到的大型装置，是由顶部的一个巨大气球加上底部的篮子似的露天舱室组成的，能够轻松的载着最多五人升空。醒来之后我有些后悔，因为这份委托我没有和她约定任何报酬。

我画了一个大概的图，潦草到我一度想架着滑翔伞撞死在山崖上算了。不过这帮学生似乎很厉害，他们明白了这幅图想表达的意思，便忙碌了起来，我则是不断的被各种各样的人呼来唤去，不过还好都不是什么专业问题，只是一些细节上的事情，几乎都是某处的材料比较像是哪几种，我提出个七七八八后这帮工程师就能想到具体怎么处理了，十分厉害。

看来永冬之国的人们对外界的了解很少，但是似乎不是一直如此，据说，在很多年前，他们也经常与外界通商，后来贸易似乎由国家来操劳了，人们只需要工作就好了，其他事务国家都会来打理，所以这里几乎没有商人。

短短三天，高空气球就完成了。我很诧异，因为阿尔巴格特的那个气球表演艺术家设计并弄出这个玩意儿，据说花了一年多。而这帮学生花了三天就攒出来一个大差不差看起来没啥问题的仿品，这种水平，放在哪国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组装工作在郊区的某个平地顺利的完成了，克劳蒂娅和我在上面进行低空飞行的尝试，与其说是低空飞行，不如说是起飞，在点燃燃烧室之后，几十分钟后，气球便完全站了起来。解开了那些比较短的固定绳，随后气球缓缓地升空，直至被远处的固定绳拉住，随着一点小小的颠簸，高度便不在上升了。

克劳蒂娅扭转了发条，拉下其中的两个方向杆，气球开始朝某个方向飘了过去，这套装置挺重的，但是看起来运行的十分正常，能够很方便的控制方向。

三十分钟后，随着几个燃烧室的陆续关闭，气球平缓的落在了地面上，我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甚至没有震感。

伴随着学生们的欢呼声，我和克劳蒂娅从舱室里跳了下来，为这场试飞画上了句号。

看来这委托并非什么亏本买卖，对于我来说，这份委托本身就是赚的。

*

“我们要飞的更高些！”

克劳蒂娅挥舞着手臂，指着天空。惹得礼堂内的人们欢呼和鼓掌。

就在结束试飞的三个小时后，克劳蒂娅在永冬国立大学的礼堂内做了报告。偌大的礼堂早已满员，人们都争挤着进来，无奈之下只好打开门，门外也是人头窜动的景色。

她的报告内容包括了试飞的成功，以及明天进行正式首飞的决定。

我很担心。不是对他们的作品没有信心，这个高空气球已经超过了我对高空气球的认知了，光是试飞的高度就已经达到了阿尔巴格特那个气球的三分之二了，而且还是没有减重的情况下做到的，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气球可以弄出个新的飞行高度记录。

但是，高度带来的变数太多了，天气会随之变得更为恶劣，温度会更低，也不知道装置的强度顶不顶得住。

果然这种事，不说还是不行呢。

晚上在酒馆内，大家都喝的很尽兴，我见识到了永冬之国人民的酒量，说来也正常，在这种地方，通过喝酒来暖和身子简直是家常便饭。我只是挂着迎合场面的笑容，也不敢喝太多，因为他们的酒，劲很大。

“你明天打算飞多高？”

“今天的两倍吧。”

克劳蒂娅是这么回答我的。我笑着表示会不会太高了，她的脸上却浮出了比以往更加兴奋的笑容。

“其实我想看一看，人和这个装置的极限。”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气球，“我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的国家，但是我很喜欢。”

“至少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虽然看着有点像场面话，但这是实话。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又朝我笑，而我也是第一次感叹于原来微醺的女性这么有魅力，“我很喜欢我的国家，很喜欢我们的生活方式。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看起来是这样的。”壁炉的柴火发出“啪嗒”的响声，很温暖。

“我们能用自己的方法......到达的顶点......我们的道路一定.....是正确的......”她说着说着，似乎有些困了的趴在了桌上，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

“你应该像贵族一样处事。”父亲是这么训诫我的，我不太认可这句话，也许这也是我出来旅行的契机之一吧。这么想来，我已经外出一年有余了。

散场后，我回到了旅馆，想在日记里写点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写，只能在那天写的“热情的永冬之国”的后面，加上“拥有崇高理想的人民”这几个字，便睡下了。

我早就没有理由去拦他们了。

*

我考虑再三后加入了飞行的队伍。

次日下午，天气晴朗，透过护目镜能看到阳光，这绝对是我见过最热闹的周末，与以往所游历的国家的庆典不同，这片高地的平原上说是人满为患也绝不为过，大概是城内城外的人都来到这里想一睹永冬之国的首飞吧。

我、克劳蒂娅以及另一名叫科恩的滑翔者乘上了高空气球，如果成功了，这一刻将成为人类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众人的激昂的歌声中，我们逐个解开了固定绳，直到即将抵达昨天的高度时，解开了最长的固定绳，将滑翔伞挂在舱室外头，此刻开始，我们唯一的保险也就只有那三个滑翔伞了。

我们计划在空中尽可能的多待一会儿，并且尽可能的往高处飞，直至算出来的极限高度为止。

底下的人们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变成小点，此时上方的云朵已经近在咫尺。

抛了一轮沙袋，气球开始平稳的上升，我们来到了这片云彩的上方，底下的人群已经被云层挡住了。

“云的触感好怪哦！”

“原来鸟可以飞这么高啊！”

此时的两位飞行员正处于欣喜之中，我也开始享受这附近的景色。

真的和做梦一样。

晚上，四周不算太黑，底下的云层反射出月光，使得空中十分明亮。我们安排了一下睡觉的事情，最后决定她俩先休息，四个小时后让克劳蒂娅接我的班，再推四个小时让科恩值班，以此类推直至早上。

将一切安排好之后，俩人睡了下去。我正庆幸着安全的到达了这个平稳的区域，此时此刻内心的不安早就被喜悦和美景所代替。

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嘛？我们离神越来越近了，说不定有一天能超过神。当然，前提是这个世上真的有神和他的奇迹。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我已经写了很多东西，包括天气、景色以及一些感想什么的。四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我收起了纸笔，又叫醒了克劳蒂娅。

“睡得怎么样？”

“不是那么舒服。”她睡眼惺忪，又打了个哈欠，“不过想到是在空中过夜就也没那么多抱怨了。”

毕竟是第一批在空中睡觉的人嘛。

“那你接下来可以好好享受这里的夜景了。”

我说完便将身子沉了下去，倚着护栏开始睡觉了。

*

旅途就是变数与变数的叠加。不知道是哪位诗人说的这句话，也许是我自己编的，反正现在，变数来了。

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分歧出现了。

“我们应该继续上升！”

我想您一定猜到的，说话人是克劳蒂娅。

“够了，再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

虽然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很可惜，提出质疑的并不是我，而是科恩。

现在，我们正在万米高空之中，大概是吧，我也数不了到底多少米，至少是比山要高的多。俩人一个想继续上升，一个想下降到云层之下，然后寻找回去的路，由此产生了路线的分歧。

“永冬之国的人民必须继续上升！”

“你在把我们带向死亡！”

因为害怕两边会没完没了的吵下去，我拿出了一个折中的提案：先关闭两个小的燃烧室，将高度降低到云层之下，找到大致的位置之后让科恩乘滑翔伞飞回陆地。两人怒气冲冲地对视着，同意了这个方案。

后来的我曾多次因想起此事而恨不得多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前面还挺正常的，下降到云层之下后，我们很快的锁定了大致位置，随后科恩便乘着滑翔伞可是降落，不出意外的话会落在高地附近的营地。

而我和克劳蒂娅却遇到了问题，其实我早该注意到的，穿过云层的时候，燃烧室好像又灭了一个。我们在继续下降。

尝试了几回打开燃烧室都不成功后，现在我们离地面越来越近，虽然不至于降落，但是高度没法提升了。

就这么僵持了两个小时，熄灭的燃烧室始终没法重新启动。

“我们必须继续上升。”克劳蒂娅的脸有一点点阴沉，看不到之前的欢乐了，她发疯了似的开始扔舱室里的沙袋，以此来减轻重量。

“那是物资！”我伸手去拦她，我该早一点拦她的，也许前天，也去很多天前。

不过此时已经无济于事了，她把够吃一个月的干粮和酒水全都丢了下去，高度开始急剧上升。

然而，上升的过程却比原来要颠簸很多。与其说是颠簸，不如说舱室开始大幅度摆动，动力不足，没有配重。它就这么从这儿摆到那儿，又从那儿摆到这儿，我和克劳蒂娅死死的抓住扶手，以防通过悲剧的形式结束这场旅途。直到我失手被甩出舱室。

我就说该早点拦住她的，现在的我们还驾驭不了天空，太危险了。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我的旅途应该是到此结束了吧。

我在坠落，这种速度感让我近乎失去意识。我的双眼开始闪过红色和黑色，此时我开始好奇，我会是先坠落殒命呢，还是先失去意识呢？

我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抱住了，然后对方猛地一抬，姿势由头朝地变成了腹部朝地。是克劳蒂娅，她见我被甩出去后，穿戴着滑翔伞俯冲了下来，并且成功的接住了我，不过两个人搭同一个滑翔伞始终还是有些牵强，纵使她的技术再好，我们依旧降落的很狼狈，不过能够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

当天，永冬之国沸腾了，他们看到了人类的可能性，毕竟三个飞行员都平安返回了。这着实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

第二天，我和克劳蒂娅道别了，准备去下一个国家，她为空中的那件事向我道了歉，我没有怪她，因为最后救我的也是她。

我最后感谢了她这段是日子的招待，便上了马儿，准备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说的对。“临走前我转身又说了最后一句，”虽然是对的，但是可别太着急了。“

我有看到她笑着点头，脸上是兴奋和激动，我知道，那个令我陌生又熟悉的女孩儿回来了。接下来她一定会继续在高空气球领域进行研究吧，也许太会换一个方向也说不定？一个不那么危险的飞行研究方向。

我骑着马儿离开了国界，在冰原上欢快的甩着缰绳，尽可能的让马儿跑起来，直到它自己开始驰骋，我便不在甩动缰绳了，直到危险来临前，让它自由的跑吧！这么冷的天，不跑起来又怎能让人受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