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筝表情凝重地点了下头。
“最后是覃寰,他现在已经从公安岗位上退下来了,但是因为他之前是东山市局的局长,权限限制我没有办法调取他的个人信息。所以我打算明天出发去一趟东山市,和他们三个人见一面。”
“好,”罗述应道,“晚点我联系东山警方,你过去和当地警方一起行动,效率会更高一点。”
“到我了?”邹朝飞好像走了神,现在才回来,迅速翻开自己手底下的资料,“我查的宋敬予,他进入市局之后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所以主要还是从坠机到进入市局中间这十年发生的事。
“宋敬予能够顺利拥有张灼这层身份,是因为他得到了杨局签字的一张身份证明,不过那时候杨局不认识他,后来他进市局杨局也没认出来。”他挠挠头,发觉自己说得有点混乱,“这事前后比较复杂,宋敬予办理户口的记录上写的是,他从小被奉窑会的老大瞿硕捡回去养大,一直都是黑户,后来他协助警方擒获这个黑帮组织,当时支队的队长就是杨局,所以他才会签下那张身份证明。
“奉窑会是二十年前盘踞在松安的一个黑社会组织,这个我就不赘述了。我跟罗队去了趟监狱,审了奉窑会头目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从他的供词里推断,宋敬予大概是坠机发生后半个月左右从医院逃出来的,误打误撞闯进了奉窑会的老巢,为了混口饭吃选择留了下来,被瞿硕认作了干儿子,后面直接当成了奉窑会的继承人在培养。
“不过那时候应该是求生欲作祟,宋敬予进入奉窑会这个决定很可能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起初并不了解奉窑会,之后慢慢了解了,就产生了逃跑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如果贸然逃走,以瞿硕的势力把他抓回来易如反掌,所以选择和警方合作。联系警方的方式也极其聪明,据杨局说,他们一开始是收到一张广告卡片,上面写着‘奉窑会’三个字,还特地标明了公安局收,他们追着卡片寄来的方向找到一个邮筒,但邮筒周围都是荒地,什么也没发现。
“一个月左右,他们收到了第二张一样的卡片,上面的字变成了30号,邮筒。杨局猜出这是有人想和他们传递什么信息,于是在那个月的30号去了那个邮筒旁,来的就是宋敬予。宋敬予谎称自己叫瞿十二,用一套理由充分的说辞说服了杨局他们合作,并真的把奉窑会的行动计划和盘托出,最后成功清缴整个奉窑会,以及另外两个涉及黑色交易的组织头目。
“之后宋敬予拿着杨局给他的身份证明,摇身一变,成了张灼,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一边打工一边自学,通过高考进了警校,后来又考进市局,履历干干净净,任谁都挑不出错。”
晏筝和周澜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宋敬予那两年在奉窑会的经历,面上难掩惊诧。他们还只是听邹朝飞说了个大概,而当时邹朝飞和罗述坐在监狱的审讯室里,听完迟函一口一个“瞿十二”地讲完那些旧事,内心生出深深的割裂感。
眼下谁都说不清,宋敬予作为“自己人”面对他们时,脸上究竟戴了几层面具,哪一个又是他本来的面目。
“都说完了,我再来说说宋羡己。”和其他三人不一样,罗述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才开始讲——宋羡己的那些经历,她现在闭上眼睛已经能背出来。
“XY9876坠机后两个月,宋羡己签字确认了父母和哥哥的死亡,随后被送进市立福利院。两年后被宋先生夫妇领养,养父母对他很好,但不到三个月他却自己离家出走失踪,宋家夫妇出于私心,一直留着他的户口。一个月后,宋羡己昏倒在空山福利院门口,被空山福利院收留,他谎报了自己的姓名和年龄,和自己原来的身份区分开来。三年后空山福利院关闭,宋羡己获得“空雨”的身份继续独自生活。
“根据“空雨”的个人账户开支记录、医疗记录等,可以判断他这些年确实是在‘正常’生活。直到五年前,宋羡己先后以威胁、洗脑的方式,吸纳了包括杜夜川、李雾、容悦、胡得幸在内的六七个人,形成了他这个所谓神明vita的信徒组织的雏形。
“从那时起,宋羡己开始杀人,但具体都是谁还不清楚。到去年,组织成员发展到一定规模,宋羡己开始要求他们去杀人,而今年四月起的四起案子,是他们用神话中的谁来给受害者定罪的开端。值得注意的一点,三月底,宋羡己以笔名Crius在网络平台上连载小说《靖宇》,以宋敬予为主角的原型,吸引了大批粉丝,颜晓染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一个月内,宋羡己凭借空雨这一身份,和颜晓染成为情侣关系,宋敬予暴露后,与宋羡己一直住在她家里。八天后,颜晓染死在家中。目前还不知道这个案子性质是否和其他四个混为一谈,因为我们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带有日期加神名印记的东西。”
罗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涣散没有聚焦,右手食指无意识地从拇指指腹上摩擦过去,似乎在沉思。
“这是宋羡己坠机后大致的成长轨迹,接下来我再说一些细节。
“刚刚小邹漏说了一件事,就是迟函回忆瞿十二时,说他有个‘曾经一起讨饭’的老朋友在市立福利院里,并以此为由去过市立福利院很多次,他们的人跟过去监视过,确实也只是在福利院墙根下和另一个小孩说说话。那个小孩就是宋羡己。
“此外,宋先生在跟我们讲宋羡己在他家里时的往事时提到过一点,他说宋羡己喜欢把人吃的零食拿到楼下喂流浪猫,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知道流浪猫不吃这些东西,但还是时不时地这样做,那么极有可能,‘流浪猫’不是真的‘流浪猫’,而是宋敬予。
“这说明宋敬予在奉窑会的那两年里,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那么当初宋敬予逃出医院的事,宋羡己很可能也是知情的。但是宋敬予获得‘张灼’的身份后,社会关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宋羡己或者空雨的名字——那他们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是否还联系过,如果没有,他们又是什么时候恢复联系的。”
罗述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我其实一直有种直觉。”
其他三人纷纷抬头看向她。
“或许,”罗述张了下唇,“宋敬予和宋羡己,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样,兄友弟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