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一声巴掌。

玛姬淡淡地收回手，点亮他浑浊血红的瞳子。

“不要被干扰了，这些壁画有诱导你进入环境的错觉，那些鲸灯里燃着特殊的香料，用你的袖子捂住口鼻，保持规律的呼吸。”

切萨雷吃力的点头，动作迟缓的遮起口鼻，目光仍然浑浊虚弱。

“唉。”玛姬叹了口气“怎么这么没用，军部的男孩都像你一样文弱么？”

“我只是指挥官。”切萨雷无奈的看着她“我更多的还是教会的神职人员，神职人员来了你们的邪教的老巢，头晕不是很正常么？”

玛姬狡黠的笑了，她弯起长长的细眉，握住切萨雷另外的一只手。

“走吧，我们到了。”

“到了？”切萨雷不可置信的向四周看去。

仍旧是宽广的水面，浩瀚的漆黑无穷无尽，虽然有不少挂在壁上的油灯，但依然有不少区域黑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你的脚下。”玛姬从黑袍下取出一盏小巧的油灯，朝灯芯吹一口气，旺盛的火苗骤然升起“边界已经抵达，船再往前，就会搁浅。”

切萨雷一点点放低视线，瞳子里倒映出清澈的水泉，健康的水藻和绿茵在斜开的水下摇曳。

浊与清的水流之间划出一条明确的界限，他不再能闻到地下河恶臭的作呕空气，薄荷和玫瑰的芬芳涌入鼻腔，就像是玛姬身上的香味，切萨雷愣了愣，凑近了女孩黑袍下乳白的脖颈，嗅了嗅。

玛姬松开牵着的手，毫不留情地再次扇了上去，巴掌声清脆响亮。

“疼...”切萨雷捂住脸。

“耍女孩子流氓？”玛姬瞪着他“吃马粪去吧。”

女孩从船上跳下，哼了一声，一个人往清澈的水面深处走去。

切萨雷随后跟上，他们仿佛正在走向水木繁盛的森林，藤蔓蜿蜒在树丛组成天幕，小溪里光滑的石子明晰可见，细小的游鱼穿梭游动，空气清新，哪怕隔着袖子也依然觉得惬意。

可是圣城的地下怎会有这样的场所？这里是被数万人唾弃的地下，云集着污臭和罪恶的地下，连流浪汉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切萨雷望着离自己几十步远的黑袍，努力跟上她的步伐，河底的石子生长着茸茸的青苔，如果不注意平衡随时可能摔倒，他的军靴不适合踩在这样的地面。

“玛姬！”切萨雷大声喊，他发现女孩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远了，分明他们的步伐差距并不大。

女孩没有听见他的呼喊，仍然往前走去，步履轻盈。

这一幕荒诞久远，仿佛时光被无限的拉长，被人遗弃的历史里，也是一个男人追逐着黑袍的女人，在望不见尽头的漆黑里呼喊。

心底泛起一股幽幽的恐惧，切萨雷以为自己很久都不曾有这种情绪了，在血腥和暴力铸成的圣城中，他已是节节高升的权力者，教宗的圣权和军部的铁血为他所用，天下都仿佛只是他等待着征服的一枚棋子。

可面对巨大的未知时，他发觉自己仍是一个可笑的孩子，没有人牵着他的手，他就会不安慌乱。

切萨雷无声的笑笑，停止呼喊。

黑袍停住步子，不悦地回过头，看着他一步步往回走。

“怎么不喊我了？”

“原来你听的见啊。”切萨雷惊讶地说。

“只是想听你多喊喊我啦。”玛姬不满意的撅起嘴，小脸上又是可怜又是娇媚。

“玛姬。”切萨雷温顺的俯下身子，亲吻她递来的手背。

女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诨如一个年纪幼小的女孩，笑的天真烂漫。

切萨雷的手心泛起一股温热的触感，玛姬牵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着往深处前行。

鲸灯燃起的火光为他们点明道路，这里不再危险诡异，反而充满着母性的温暖，失落的古旧历史在他们的头顶熠熠生辉，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两个外来者的身影，又被他们踏开的水纹溅碎，形成一圈圈长长的涟漪。

终于，火光越来越庞大，半条河面都是熊熊燃烧的火光，墙壁上的壁画越来越模糊斑驳，只剩下咆哮的龙，垂死的狼和被捆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巨大的划痕破坏了这些壁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曾在这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死斗，尺寸庞大到不可能存在的利爪划出惊人的火花和划痕，毁坏了壁画。

他们就这样慢慢的行走，水面上开始翻涌起低矮的白雾，女孩白暂的脚腕一次次从黑袍下探出，踩入水中。

切萨雷回过头，他们的背后被无边的黑暗吞没，黑暗里藏匿着野兽的低低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