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半的杉阴镇已经沐浴在阳光下,剩下的另一半还藏在山峰的阴影中。
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嬉戏,叽叽喳喳的吵闹声格外悦耳。
金弗相深吸了一口气,从睡梦中醒来,阳光透过花格窗照进了屋子;点点光斑印在洁白的蚊帐上,竟然有些耀眼。金弗相双眼各睁开一半,感觉睫毛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于是用手扣了扣,终于从眼角处扣下来一坨半软半硬的眼屎。用手抿了抿,腻哒哒的,觉得恶心就把手指伸到床头擦了擦。
金弗相扭了扭身子,本想翻个身缩回被窝压住金枪继续睡,奈何这个时候尿胀屎胀,已经到了呼之欲出的地步。于是金弗相夹紧双腿起身坐在床沿上,垂着头迷糊了一会儿才套上鞋子往屋外走去,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却没有想到今日的空气与往日有所不同,猛一口吸进去差点被呛得背过气去,早晨的空气本该清新,但是今天的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馊味加尿骚味。
这味道很熟悉,金弗相不由得心中一惊,当即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两个人;莫非他们还在金家附近不成?
金弗相急匆匆穿过后门跑到茅房,稀里哗啦释放一通后急忙提上裤腰带,抓起一根棍子就往前门飞奔过去。他料定那两个人一定还在金家附近,明显他们是冲着金家来的,二人必定没安好心。
就在金弗相快到前院时,听见前院里自己的父亲在和别人谈笑风生:“哈哈哈……小儿不懂事,怠慢了王道长,还希望道长恕罪!”
“哪里,哪里。是我们太唐突了……”
金弗相越往前那股臭味越浓,金弗相心中暗自觉得不妙,莫非......?
尽管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当他提着棍子步入前院时还是呆住了,只见院子里置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水果和点心,金老爷和昨晚遇见的师徒二人坐在桌子前相谈甚欢,场面特别融洽。
金老爷捏起一块点心,笑着递给了老道士;老道士也不客气,同样是笑着接过点心然后仰头送进了嘴里。这时候金老爷一回头也看见了站在拐角的金弗相,他笑着点指金弗相。
“你小子闻着味了?这是你平时最爱吃的点心,快来尝尝!”
金老爷一边说着话,一边挥手赶走了糕点上方像蜜蜂一样嗡嗡乱飞的苍蝇。
金弗相满脸不可置信,他急忙问金老爷:“爹,你怎么将他们给放进来了?”
“你还说呢,这是你王见师叔,这是你师兄任子乾。”金老爷比画着向金弗相介绍起了眼前的二人。
“爹!你鼻子聋了吗?难道你没闻见他们身上的味道?再说我哪里有什么师叔?我可是从来没有听我师父讲过,这两个人一定是来骗吃骗喝的!你可不要上当了。”
那老道士“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少爷如此不待见咱师徒二人,我想我们还是走吧!”
金老爷一听老道士这话便把脸一拉,朝金弗相骂道:“兔崽子胡说八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昨天把人家锁在门外我还没说你呢,你不认识我不怪你,难道你连嘴也没长,不懂得问一问?害得人家在门口蹲了一夜。”
老道士连忙拉了一把金老爷,笑道:“不怪他,不怪他!是我们来得太唐突了,没跟他讲明白。你可不要骂他,不然他会记恨我的!”
金老爷叹了一口气,摇头对老道士讲道:“道长你是不知道,老都老了居然还生出这么一个不争气的脚货……”
金老爷的话宛如一把刀插在金弗相的心上,他站在一旁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他咬紧牙面目已经扭曲;此时金弗相心中极度委屈,泪水随时都能夺眶而出。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把你师父请过来!”
随着金老爷的一声呵斥,金弗相这才动身走出门去,他本想将师父要离开的事情告诉金老爷,但是金老爷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也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当着别人的面训斥自己,现在他心里只盼着师父和师兄还没有离开城隍庙,他想央求师父留下来,毕竟只有在吴先生那里他才是金家的少爷。
等他一路小跑来到城隍庙,进门一看早已经不见了吴先生和吴智的身影;他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搜寻无果后才终于确定吴先生已经离开。
金弗相拼命往镇外跑去,他只希望吴先生还没有走远,但是出了镇子他跑了很远,问了好多路人,都没人见过吴先生;直到一条岔路口他这才停下脚步,无奈地折返回去。
金弗相回到家,只见在院子里的三人还在开心地聊着,金弗相走到金老爷面前,没好气地说道:“我师父走了,大概要三五年后才能回来。”
“他去哪里了?”金老爷问道,此时金老爷说话的语气也有所缓和。
“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和我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本来想跟你讲的,但是你又不在家。刚才我去的时候他们人已经走了。”
金老爷点了点头,然后对金弗相说道:“难得你师叔来一趟,没见着你师父真是遗憾呐!”
“也倒是不遗憾,能见着师侄就行了。”王老道士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金弗相在笑,他笑得很猥琐,绝对不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笑;他的眼神似乎要将金弗相吞没,顿时金弗相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吞了吞口水扭头走开了。
正午时分,金弗相再见到任子乾时他早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衣裳,之前他身上那刺鼻的臭味也没有了;他一个人坐在屋檐下边发愣,金弗相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问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任子乾好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样,一动不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金弗相又往前走了两步,双眼死死地盯着任子乾,见他眼神空洞,便又问道:
“你是傻子?”
这个时候任子乾的眼皮稍微动了一下,然后僵硬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傻子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
“就说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来我家的目的是什么?想要骗钱吗?”
“你以为我们的出现是偶然吗?”任子乾终于说出了一句话,声音极其微弱;金弗相把脑袋凑近了一些,问道:
“你说什么?”
“天狗食月,他在等天狗食月!”
“天狗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