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弗相提着瓦罐再次回到丁五七身边时,不知他从哪里找来几块破瓦铺在了地上;瓦片上是一堆‘噼噼啪啪’不住地飞溅着火星的赤炭。
丁五七将自己售卖的肉干切了几块放在炭火上炙烤,那色泽如同松树明子一般鲜亮的肉干,在炭火上方滋滋地冒着油脂,那过多的油脂又淅淅沥沥地流淌到炭火表面,在赤炭从内到外地灼烧下油脂化成了一缕缕白烟弥漫开来,搞得整条街上都飘浮着一股诱人的焦香。
“好香啊!不过我就奇怪,你从哪里弄来的炭?”金弗相好奇地问丁五七。
“上好的肉干,用来换几块炭烧还是可以的。”随着丁五七的话音落下,金弗相便把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个卖炭的老汉身上;那老汉此时正在用十根黑漆漆的手指,捧着一块肉干放在鼻子下边,一脸陶醉地嗅着肉干散发出来的香气。
“你亏了,那么大一坨肉,就换了这么一点炭!”金弗相看着眼前的炭火替丁五七感到有些不值。
丁五七听金弗相这么一说便笑道:“这笔买卖做得不亏,我换了炭才有机会烤出上好的麂子肉干儿来招待你金大少爷;我哪里亏了?再说我这不是还得了你的一壶美酒吗?”
金弗相笑着蹲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瓦罐:“我馋肉,你馋酒。咱俩儿谁也亏不了谁!”
看着炭火上的肉干慢慢地被烤得焦黄,金弗相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抓炭火堆里的肉,手指触碰到肉的瞬间就被烫得缩了回来。自觉失态的金弗相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这肉太香了,害得我都有点忍不住了……”
“心急连热豆腐都吃不了,何况是你七叔的麂子肉干呢?告诉你吧,这肉是我腌制过后再风干的,别人弄不出来这味道。”丁五七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小刀将炭火上的肉干翻面;随后刀尖朝下插中一块大的,挑起来递给了金弗相。
“吃吧!”
金弗相接过肉干,用手弹了弹上面的炭灰,吹了好一会儿觉得不怎么烫手了,才把肉干从刀尖上拽下来;左右手不停地将肉干倒过来腾过去,等觉得差不多了才撕扯下一块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味道好极了!太香,太好吃了!”金弗相在双手和嘴巴不得闲的情况下,还竖起了大拇哥对着丁五七夸赞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这些东西在我这不稀奇,我天天吃。”重新拿回小刀的丁五七,起身走到离集市不远处的一道小水沟旁,有几株芦苇立在那里,随风晃晃悠悠,飘飘荡荡;丁五七砍下两棵芦苇,只取了上面最长的一段,削去了顶端的芦花,将芦秆带了回来。
“你看看你,去买酒也不知道跟人家要两个酒碗,我看咱们就这样喝吧。”丁五七说着话就将芦苇插进了酒坛子里,把坛子先让给了金弗相,扶着芦苇秆示意金弗相先喝一口。
“你小子吸慢点,吸到嘴里的就别再吐回去了晓得不?”丁五七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却又起了反作用;金弗相刚将酒吸到嘴里,经丁五七这么一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到嘴里的酒又喷了出来,大部分都顺着坛子口又回到了坛子里。
“哎哟!你看看,刚跟你说的别吐回去,你立马就来个倒回笼。”丁五七一边埋怨着,一边用手擦去了喷溅在酒坛子外面的酒,一脸可惜。
“对不住啊七叔,要是你不说,我绝不能这样干!这样吧,我再回去给你赊。”金弗相说着话就要起身,丁五七急忙拉住了他的手。
“行了行了,我也不嫌弃你。”丁五七把坛子拉得离自己近了一些,咬着另一根芦苇秆嘬了一口酒,然后皱着眉头将酒咽了下去;片刻之后他才舒展开眉头,满脸陶醉地晃了晃脑袋。
“七叔,这芦苇秆苦吧?要不我去给你找一个碗去?”金弗相一边嚼着肉干,一边对丁五七说道。
“不用了,就这样挺好,芦苇也是一味良药能去火;吃这火烧肉干最容易上火,正好用芦苇去去火。”丁五七把在炭火中烤透了的肉干刨了出来晾在一旁,又重新切了几块随意地丢进了炭堆中。
“想当年,我有一个朋友,他老是喜欢用酒来和我换肉吃……只不过后来他死了!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死在了山里,是我给他扛回来的。要是他还活着,今天和我喝酒的就该是他了。”丁五七一脸哀愁地说。
“我知道,这事儿我听说过,你那个朋友叫五三,他可不是一个好人;听说他当初是为了为难我师父,所以才找我师父算命,却不料动了命根,然后让山里的野兽给吃了。你两人一个叫五三,一个叫五七你确定是朋友,而不是兄弟?”金弗相问丁五七。
“傻小子,你祖父还叫金五八呢!难道他和我也是兄弟?”丁五七笑着说。
丁五七拿起一块肉干撕开成两半,一半塞进了嘴里,一半捏在手里;他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吃肉的金弗相,说:“其实吧,依我的看法就是,你继不继承家业倒是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把你师父的本事学会,将来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岂不是更好?”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以后就带着王小姐四海为家,家业什么的就让我爹的亲生儿子们去继承吧!”金弗相说道。
将心中诸多不满对着丁五七诉说一番,金弗相这一天过得也倒是快活;两人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天南海北地聊着。
虽然到了太阳落山时丁五七的山货一样也没有卖出去,但是只要有酒喝有人陪着解闷,他也心满意足。
随着集市上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酒醉的丁五七才收拾了东西,背上满满一竹篓山货在金弗相的搀扶下回家去了。
等金弗相回到家时杉阴镇已经被夜色笼罩,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门;满身的酒味他可不想让金老爷闻见,经过会客厅时金老爷和老道士还在里边谈论着什么。
金老爷见了金弗相也只是瞟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了,金弗相这才放下心来,独自到厨房。灶台上还留了饭菜,锅里还烧着热水;金弗相也没觉得饿,饭菜就没吃只是打了水,端回屋洗去了身上的酒味。
夜晚金弗相辗转反侧,脑袋里边想的都是王家的小姐,王心台。他将铺盖卷成一团抱在怀中,由于白天没有看到王小姐的脸,他便在脑袋里自己凭空给王小姐想出了一张脸;就这样他抱着卷成团的被子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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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勾。
一伙五大三粗的人蒙着脸趁夜色,蹑手蹑脚地来到王家的院墙外边;尽管脚步很轻,院子里还是传出了阵阵狗吠,不一会儿院子里边有人打着灯笼查看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便骂了狗儿几句然后回去睡觉去了。
狗停止叫唤之后,蒙面人拿出了一团东西,顺着墙头扔进了王家的院子,东西落地之后那几条狗又冲着院墙外面狂吠了一阵,等院墙外再次没了动静;那几条狗儿才畏首畏尾地上前查看从院子外面扔进来的东西。
那是一团切碎了又捏在一起的肉团子,此物正合狗意;几条狗儿争抢着分食了肉团子。
蹲在院墙外的蒙面人一直听着院子里边的动静,等了许久,那几个人又往院子里扔了一块石头,以作试探;这次没有狗吠声,几人便知道院子里的狗吃了送进去的肉团,此时已经被肉里下的药给毒死了。
几人搭起了一个人梯,将其中一个人给送进去了院里;先进去的那人又给外面的几人打开了王家的院门,将外面的人给放了进去。
进了王家,几人便四处查看,拿了值钱的东西便送到院门口堆了起来。要是房门从外面被锁上了,那说明里边没人,几人便撬开锁进去搜刮一番。
要是房子从里面被闩上了,几人便用刀尖捅开门栓进去,有时候还不等几人把门捅开,屋里的人就会踮着脚走到门口打开门来查看。正好和几人脸对脸,最后无一例外都被刀架在脖子上,逼问出钱财后乱刀给杀了。
等几人搜刮得差不多了,才从里面打开王家的门,将搜出来的东西往外运送。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搬完;临走时还不忘朝前院点了一把火,很快火势便蔓延开了。
与此同时有五个模样怪异的孩童爬上了金家的房顶,看着火起处,其中一个说道:“大哥,你看!那边好像着火了!”
“我看见了!”
“好啊!有人又要遭殃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金弗相听见有人说话,听声音说话的人年纪应该不大估计也就是七八岁的小孩,但是声音很陌生,所以金弗相才从睡梦中一下子被惊醒。
他撩开蚊帐,透过花格窗看向外面,只见东边的天空被映红了一片,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急忙起身穿上衣服出屋查看,打开门时抬头一看,只见自家房顶上站着几个小孩,也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金弗相还来不及感到奇怪,又听见院门外边有人喊道:
“王家着火了,赶紧去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