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想了想，道:“武修。”

季常微微一笑，指了指铜灯，道:“你觉得它是哪一类修行者创出的？”

陈余道:“这盏灯的颜色是青色，所谓青灯古佛，这灯莫非是出自佛修？”

季常眼中露出欣赏的光芒，道:“确是佛修的产物，但而今也是为我所用。非我而已，凡修行的季氏子弟，每人都配有一盏这样的命灯。”

陈余顿声道:“你，你说凡是修行的季氏子弟，每个人都配有这样的命灯？”

季常微笑道:“是的。”

陈余道:“那赶马的光头也是季氏的？”

季常道:“是的。”

陈余道:“难怪了，难怪你会来这里，难怪你会知道我的名字。他呢，他现在好吗？”

季常嘴角露出苦笑，叹道:“不太好。”

陈余道:“我应该想到的，他如果很好，应该会来看我。”

见他情绪低落，季常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递到他的面前，道:“你看这是什么？”

陈余接过来看了看，惊讶道:“这莫非是符吗？”

季常道:“确是一张符。这一张和我刚才贴在你大门上的那张是一样的，是道家封印符的一种。”

陈余听言，起身往大门走去，果见紧闭的门上贴了一张黄符。他回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季常道:“刚才和那个老鬼打完之后。”

陈余想了想，道:“你与我说的这些，我想我已明白了你的意思。世间修行的派别有很多，但真正修行了，便只有一心。不管是哪个派别的修行之道，只要是我所需，都可以去学。”

季常抚掌笑道:“正是如此。你既明白了这个道理，那我们就来说说今日发生的事。”

季常指了指地上散乱的纸片，道:“你对这些有疑惑吗？”

陈余点了点头。

季常道:“这些纸片之所以能化为人身，源于道修的一门道术，名曰剪纸成灵。剪纸成灵，本是道门传承的七十二术之一。自三千年前，最后一个掌握这门道术的道士叛出道门，自创无常道，剪纸成灵术就渐渐变化成了现在的邪术。”

陈余道:“所以这些纸片人，其实是一种道术？”

季常道:“是，也不是。现在的剪纸成灵术，力求将纸变成真正的人。他们自化为人之后，一些方面已与常人无异，要杀死他们，亦先要破其法，再破其身，不然就算把他们杀死，他们也依然是人的状态。只要是人的状态，身死后，若未妥善处理，他们就会与真的死人一样，化为诡异的存在。”

陈余道:“世间竟有这样的道术，真是又邪恶又强大。若多创造一些这样的纸片人，岂不要天下大乱？”

季常道:“正是如此。幸而该术亦是有克星的，纸片人的修行也有一定的条件。”

陈余道:“纸片人的修行，是与常人一样分为武修，道修之类吗？”

季常笑道:“那倒不是。事实上纸片人如何修行，你今天已经见过了。”

陈余疑惑道:“我见过？”

季常道:“你觉得刚才那个老鬼是人还是纸片人？”

陈余道:“他的言行倒是像人，可是他的长相却不像，简直连鬼都不像。我想他是纸片人。”

季常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那个样的？”

陈余道:“我想不出来，他莫非是把别人的脸装在自己的脸上不成？”

季常看着他，脸上露出怪笑。

陈余惊道:“莫非，莫非……”

季常道:“你还记不记得，他身后那些女纸片人是来干嘛的？”

陈余道:“是来成亲的。我现在已完全明白了，那些男的纸片人先来，他们叫好酒菜，是要等那些女的纸片人。他们竟是要在我的客栈里成亲。这，这，要不是你，我根本就认为他们是人了。”

季常道:“他们若是真在这里成了亲，你也就死了。”

陈余道:“哦？”

季常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冷冷道:“你道他们是怎么成亲的？他们所谓的成亲就是两张纸片贴在一起，而贴在一起的过程是需要东西去粘的。”

陈余道:“要用什么去粘？”

季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道:“用的也不是别的东西，只不过是生人的鲜血。”

陈余心里一惊，只觉一股寒气自背后涌出，颤声道:“所以他们本是想用我的血？”

季常道:“不只是你，而是你这客栈里所有的人。正因为你这客栈的人多，他们才会选择这里。”

陈余心中一阵后怕，他站起来，朝着季常深深一辑，道:“季常大哥，多谢你救我一命。”

季常站起身，扶着他的手，让他坐下，笑道:“你也不必谢我，你是我弟弟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陈余坐下来，脸上泛起沉思，道:“季常大哥，光头他叫什么名字？相处短暂，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还有，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季常眼里又露出欣慰之色，他轻轻道:“他叫季威，是我的三弟。自他的神魂回归之后，至今还昏迷不醒。”

陈余道:“昏迷不醒？等等，你说自他的神魂回归，莫非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我看到的只是他的神魂？”

季常道:“是的。那个地方，一般只有神魂可去。”

陈余道:“只有神魂可去，那我……”

季常道:“你自然也是神魂到了那里。”

陈余恍惚道:“我的神魂竟能离体的吗？”

季常道:“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一般而言，修为不到一定程度，神魂是不能离体的。而要到那个地方，更需要特别高深的修为。”

陈余道:“怪不得他见到我时那么惊讶，又那么戒备。”

季常道:“你以前有没有类似的神魂离体的经历？”

陈余想了想，道:“没有。”

季常道:“那你就不用多想了，关于那个地方的事，本来就有很多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你的神魂到了那里虽离奇，比于那里发生过的其他不可思议的事，还算正常。”

陈余道:“哦。”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起这件事，他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季常，道:“季常大哥，你刚才说自他的神魂回归之后，他至今还在昏迷？”

季常道:“是的。”

陈余道:“那，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他既还昏迷不醒，就不可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和我住的地方。”

季常微微一笑，道:“他能够告诉我，只因为……”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如白玉一般的东西。只见他的手在这东西上轻轻一拂，这东西就发出了声音:“我结识了一个朋友，名叫陈余，家住小语城。去看看，他是否回归，他若回归，代我传他修行之道。”

声音赫然是光头季威的声音。

陈余看着这块东西，吃吃道:“这，这是留声机？”

季常古怪的看着他，道:“何谓留声机？此乃留声符，里面的声音正是季威留下的。”

陈余恍然道:“哦……”

季常又看了他一眼，道:“你醒来的时候，季威的命灯还在吗？”

陈余道:“我醒来时，手边确实有一盏灯，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那盏。”

季常道:“拿来我看看。”

陈余到房里，很快拿出了一盏灯。当这盏灯放在季常面前的时候，季常竟呆住了。他定定的看着灯，似乎根本不认识。

陈余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道:“不是吗？”

一连问了三次，季常才回过神来。他的表情突又变成了欣喜之色，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灯，道:“是的，是的，就是这盏。”

他一边观察着如琉璃般光净的灯，一边道:“我本以为它降级了，没想到却是升级了。太好了，有了这盏灯，小弟就有救了。”

他突然看向陈余，道:“我在这里再留两天，助你修行，两天后我就回去。”

陈余眨眨眼，道:“我建议你现在就回去。”

季常道:“为什么？”

陈余道:“因为你早一点回去，季威就能早一点醒来。我修行的事不急，不在乎那么一天两天。”

季常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季威和他相识虽短，却能倾心相交了。

他正想说带他一起回去，到聊城去修行。客栈的大门却突然打开。阳光照进屋子，一道绿色的身影站在门外，清脆的声音随风而起，道:“他说的没错，你最好现在就回去。至于教他修行的事，交给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