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真君查的可是这黄帝玄孙，后稷？”

“不知秦广王有何指教？”

“指教到是谈不上，后稷这个...‘人’，我印象倒是挺深，我曾亲自接引其入六道轮回，能解真君之惑。”

“烦请秦广王细讲。”

通过秦广王的一番话，杨戬才明白后稷最后的选择：

既生于天地，愧对先祖所托之重恩，犹有未尽之责，岂敢位列仙班？

只愿此生奉还于世间，以功德金身换取天下黎明百姓增产之毫厘，

岂不美哉？

这可真是秉烛夜谈也要强打精神去田垄小老头的行事风格啊。

言罢，秦广王苦笑拱手：“还望真君保守后稷之事，此事已被玉皇大帝盖棺定性，后稷私德有亏，不得位列仙班。”

杨戬皱眉，神色不悦。

作为司掌冥间十大神祇之一，秦广王转瞬便知杨戬所想，这二郎显圣真君也算半个钦差，以秦广王的手腕，自是不能让这个疙瘩留到明天。

“敢问真君世间能舍弃功德金身者几何？”

“凤毛麟角。”

“这世间拒绝位列仙班者又有几何？”

“未曾听闻。”

“那真君可曾听过凡间有一典故，唤作：子贡赎牛？”

“可后稷这一生呕心沥血，便做了土？”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耶？”

秦广王话没说死，聪明人说话，说一半就够了，过犹不及。

望着脸色黝黑的杨戬再次拱手：

“真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听我一一道来。”

那日秦广王接到玉帝谕旨。

玉帝要教他送后稷入天人道，三生三世后位列仙班司掌天下农事。

不料后稷闻言却大笑而去，扬言道称：

不若送自己再走那一遭人间道。

面对纳闷的秦广王，后稷夸下海口：

人世间繁华皆为王公将相，这天下的黎民可还是面黄肌瘦，不如再去人间走一遭，定教那易子相食惨剧有来无回！

秦广王自是佩服这等英雄豪杰，敢为天下先。

可这是玉帝亲自下的谕旨，自己未得全貌，不能贸然决定，更重要的是不能坏了陛下之大事。

无奈，秦广王上奏太微玉清宫。

半晌后，太微玉清宫发来传音，听得玉帝一声叹息：

“可”

自此，后稷轮回人间道已成定局。

那封谕旨玉帝并未收回，一直留在秦广王手里。

承天玉宪，这封谕旨便是一个许诺。

这司掌天下农职之位仍扫榻以待。

杨戬听完后神色复杂，对自己那位便宜舅舅又有了新的认识：“是在下冒昧，还请秦广王多担待。”

根据自己这些年的观察，近些年来人间田亩丰产确实增收不少，想来也离不开后稷功德金身之功劳。

饶是后稷如此雄厚的功德金身，尽归还于天地，这方世界田亩增产仍是杯水车薪。

“无碍，后稷转世之身也已年过百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掐指一算，在下也该再次询问他是否登仙，真君不若择日且再来做客？”

“不知这后稷现世身唤作何名？”

“姓氾，名胜之。”

杨戬催动破妄真眼，神识掠过整个人间界，惊得东胜神洲的妖王鸡飞狗跳。

终于找到了那位名为氾胜之的老人。

只见那位老人正在点灯研墨，昏暗的灯光照耀出远处的手稿，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氾胜之书》

杨戬神识掠过，心里就有了谱，抱拳回礼：“不必劳烦秦广王了，后稷之事，难评对错，也算是了结杨戬一桩心事，杨戬在此谢过。”

“真君不必客气，方才忘了问，真君与这后稷到底是何关系？”

“点头之交，萍水相逢。”

“是嘛，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此也好，也好。”

秦广王欲言又止。

杨戬哪能看不出来，抱拳行礼：

“杨戬是个粗人，只会些刀枪棍棒，阁下有话不妨直说。”

秦广王双手放入袖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居天庭，大不易啊。”

拱手行礼后，便隐去身形。

杨戬虽口头上说是个粗人，若是有人小觑了杨戬，这位天庭战神的三尖两刃刀可是要见血的！

有些事他不愿意去想，不代表他想不到。

今日经过秦广王一番点化，杨戬也逐渐有些理解自己的那位舅舅。

子贡赎牛。

呵。

居天庭，确实大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