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郭天佳扯着大嗓门,拍了耗子一下臂膀。
吴昊熙差点从座位上掉下去,林奕瑀拉住他,跟他说到站了。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跟随一群学生鱼贯而出。
下车后,大家还得坐五分钟左右的三轮摩托车才能到达学校,当“东县第一中学”六个大字映入眼帘时,吴昊熙的心思还沉淀在美人鱼出没的芦苇丛中。
这时,吴克新恰好到了校门口,斜眼注意到了他们。他停下自行车,跟轩子说要等几个同学,轩子没说什么,骑着车进校园去了。
等轩子消失在眼前,吴克新才敢回转头看向那几位同学。
在他的目光里,吴昊熙忧心如醉,又不失心悦怡然,这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和心绪,只有吴克新才能深深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他盯着校门口那个身材魁梧的保安,咬紧牙关,又偷偷瞟了吴昊熙一眼。
大家在校门前下了车,那个保安像条哈巴狗,摇头摆尾小跑到吴昊熙跟前,半鞠着躬,唯唯诺诺跟他打招呼,保安话没说完,吴昊熙径直往宿舍跑去,完全把身旁的克新同学忽略掉了。
这保安是吴老板的人,究竟是派来监视儿子的,还是来保护昊熙同学的,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吴昊熙每次进校都能引来许多师生艳羡的眼光,特别是不少深藏不露的女生早有以身相许的决心了,仅因羞涩只能把一片深情埋葬在心底。
他的穿戴和仪表总能让人耳目一新——时尚脱俗;他的行为举止总能使人想起贵族气派——孤高冷傲;他的闲言淡语总能令人心生向往——谦谦君子。
有时他会主动跟女生说上一句话,她们都会脸颊绯红,羞涩难当。每当女生们在宿舍这个私密空间谈论男生时,她们总会一致推举吴昊熙为东县一中无可争议的校草。
她们会说,他长得像王力宏;她们也会说,他像吴彦祖;她们还能说出许许多多明星的名字,不一而足:总之,吴昊熙是众多明星的综合体。
甚至有些男生也抱相同的看法,无论男女老师都对他爱护有加。
有关吴昊熙这些平常事,常常被郭天佳拿出来吹嘘,吴北哲和林奕瑀还有吴雨轩都已习以为常,总是一笑而过,不放在心上;吴克新就不同了,每每听到此类腔调,心里不是堵得慌,就是好想找堵墙撞一下自己发昏发胀的脑子。
当然了,多数男生对此嗤之以鼻,于是乎给吴昊熙招来了不少嫉妒,甚至是厌恶。他还是全校里可以不穿校服的为数不多的特权学生之一,这就更加深别人的恨意了。
莘莘学子当中,也有像吴克新这样的,充满了嫉妒羡慕恨。
当然他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恨自己,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假如我也有钱有势,有个好爸爸……”他偶尔这样喃喃自语。
吴克新一言不发,紧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了宿舍。
如果不是为了拿饭票,他根本不想踏进宿舍一步,特别是吴昊熙那张脸,他瞧都不敢瞧一下。只见吴昊熙躲在床沿一角,双手抱膝,眉头紧蹙。
“耗子一定得了相思病。”林奕瑀说。
“一定在堤上干了什么——”阿哲靠在宿舍门框上,闭上了嘴巴。
“可能……”
吴克新的喉咙像是噎到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居然还能开口说话。看着吴昊熙郁郁寡欢的神态,他心底愈发的不安:他害怕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猜中了!
轩子爱到外江边游水,他是知道的,也偷窥过——只有一次,更多时候他是在旁边保护她,替她把风,虽然她什么也没有发觉,从第二次起,他就忍住了,没有再转过身去——
可以断定:轩子对这个男生一点感觉没有,甚至还有点不屑和反感……
他了解吴昊熙,这小子不会轻言放弃的,而且有能力有魄力逆转轩子的不屑和反感,但吴克新对此无能为力,唯有坐以待毙,任凭时光悄然流逝,无声无息的,等待夏夜徐徐降临。
吃完晚餐,走出食堂,眨眼间群星布满夏夜的苍穹。
清风气爽,沁人心脾,吴昊熙叫住了郭天佳同学。
死耗子什么都说了,再不说他会憋疯的,最后还带着哭腔求郭天佳帮帮他;起初郭天佳气不打一处来,两眼直冒金星,但安静下来后,她的心空荡荡的,血液都流干了。
这才不同以往,吴昊熙是动真格的……
两人各自回到教室,呆呆的,都强忍住没有哭出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理科生和文科生,最佳关系也许就是闺蜜般的友情,可望不可即。
对于厌恶学习的人来说,晚修是一种极度空虚的炼狱般自残,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鸭子被人捏住了喉咙,时紧时松,生不如死。
吴昊熙就是这只可怜兮兮的小鸭子。
坚守至最后一刻,他忍受不住破门而出,没等监修老师“吴昊熙”三个字喊完,他的影子早就消失在暗黄色的走廊里。
晚夏的清风已带有丝丝凉意,却依然让人热血沸腾。
吴昊熙情不自禁仰望星空,调皮乖巧的星星在向他眨眼,似乎是在告诉他:
即将到来的秋天,注定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
他给自己投下生死状:一定要找到她!
哪怕天涯海角,万丈深渊,他一定要找到她!
这听起来难免俗气,但这是他矢志不移的决心和斗志!
他必须义无反顾,向着目标勇往直前!
在炼狱般的教室里,另一只鸭子也快要窒息了。
吴克新机械地昂着脖子,探头望向窗外黑黝黝的夜幕,一直到下课为止,连嘴唇都没有动一下。晚修结束后,他回到宿舍,一头扎进了被单里,继续等待着恐怖深夜的来临。
黑夜十分漫长,无边无际,今晚他们彻夜未眠。
吴昊熙躺在宿舍的铁床上,抹去残留的泪水,想方设法如何翻墙出去。
理智及时阻止了他:上学期就有两个同学试图翻墙,一个被围墙上面竖起的玻璃片扎破了血管,另一个摔折了腿——
我可不能出事,必须平平安安,才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