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只隔着一口气。
那个担架上的老人,白布裹遍全身,湿漉漉的身体还在“嘀嗒、嘀嗒”地滴水,他的眉头还紧皱着,紧闭的双眼,张大的嘴巴,好似还想再呼吸一口气,胸膛隐隐约约地还在起伏,只是他没了灵魂。
佟爷爷没能救上张泽,他以生命告诉孙女,告诉祈福的人,他尽力了,但是他太老了。
李秋白来到暗巷时,暗巷灯火通明,从来没有这么亮堂过。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懊恼地掀开那张白布,死亡的打击立刻折磨得他跪倒在地,他双手掩面,一遍又一遍地问:“张泽呢,张泽呢。”
他不知道在问谁,或许,他在问自己。或许,他早一点来,悲剧便不会发生,他情愿躺下的是自己,不为别的,就为张泽,为佟雨晴。
佟雨晴紧握着爷爷冰冷的手,发抖的身子紧随着担架,她哭不出声来,只喊着:“救救他,救救他。”
路口所有的人跟在担架的后面,送着这位老邻居,善良的好心人,他们再也看不见木屋前摇着蒲扇的老人,再也听不见那一句:“哟呀,今天买这么多菜呢,家里来客啦。”
那位母亲深拥着女孩,轻柔的手指梳理着女孩的湿发,她想用尽一切的办法安慰怀里的女孩,可她怎么做才能弥补一条生命所带来的伤害。
孩子,以后你就跟阿姨过,孩子,以后你就当我是妈。
孩子,妈的命是你们救的,你们好了不起啊!
一个月后,立夏。
泠江河水往下游流三十里,道州县境,一具尸体安静地趴在河滩上,全没了生息。
那天,张泽的姑妈像一个疯女人一样,抱着那具尸体捶胸顿足地痛哭着,她永远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
她从前那般严厉地对他,她后悔吗?
孩子,谁说我不嫌弃你?谁说我讨厌你?谁说我不疼你?我只是将爱藏起来了!
泠江河畔,夏风微拂。
一座痴人坝依旧守候在泠江河上。
痴人坝的一岸,岸上多了一截高高的堤防。堤防上新栽了一行银杏树,扇形的叶在风里“哗哗哗”地发出清响。堤栏下那位老爷爷举棋不定,入神地打量着棋局。一块写着“禁止垂钓”的牌匾旁边,又立了一块,写着:“禁止下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