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变得很沉重,阿韧突然想打开窗户透透气,想到窗外有辐射因子还有丧尸,他又收住了手,现在人类连透口气的权利都在无形之中被剥夺了。
被谁剥夺的呢?其实是被人类自己。就像夺走刺猬一家鲜活生命的,不是病厄,是声称要保护子民的伽本帝国统治阶级——虚与委蛇的政府和空华无实的皇室。
好的统治者如太阳般照耀民心,他/她的思想如春雨般滋养袍圈之地的万物。坏的统治者踩溅着众生的性命舞乐,他/她的皇冠就像一座大山,压垮了子民的脊椎,大山之下绿意被吸耗递减,一春一冬,白骨多了一茬又一茬,却不够皇冠的主人拿起来剃牙。
那金银烁齿间腐烂发臭的肉糜,全是帝本应殚精竭虑所守护的子民血肉。
上帝照拂大地,魔鬼祸乱人间。
大海两岸,神和魔鬼对峙,伟岸的神誓要守护人间,太阳就是第一声号角,是神走下的第一粒棋子,当这枚棋子落下时,魔鬼蒙下的黑幕就会随之震荡。
万蚁的力量足以顶立,掀翻整片原本无尽的夜幕。
所以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的是神的那一声号召,故,神在何方?
神就在众人心中,在你我沉眠的那一棵心橄榄中。
病房里的空气依然低沉,刺猬的故事还在继续叙述:“爸爸死了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奶奶突然跳了楼,我找到吃的回到家里时,看到奶奶面朝下躺在大门口,身体摔得歪歪折折,一堆野狗围着她的尸体在啃,苍蝇和蚊子在旁边飞,很多甲虫在她的身上爬,家里变得更臭了。奶奶的尸体像死神丢下来的一团泥巴,再也没人敢靠近我家,附近还没走的几家人因为这件事全部抓紧离开了,那片海湾只剩下了我们一家。”
他的深眸沉得看不见一点光,像没有太阳的海面,让人看了心里面很不舒服,根本笑不出来,“准确的说,是还有我和一堆走路都不利索的弟弟妹妹,以及一个痴呆的姐姐。”
肖蕊咬着嘴唇,攥紧了衣摆,她想安慰刺猬,但现在又不是开口安慰的好时候。阿韧的脸色看着也很不好,他们都知道刺猬背负了很多,这是光从他外表上就看得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他背负的居然是座刀山,里面都是他的亲人被切割开来的尸骸,血淋淋,流到脸上淹没了他眼里的光芒和嘴边的笑容。
怪不得刺猬,少年老成。
“为了照顾兄弟姐妹,唯一能活动也懂事的我在四周空掉的房子里和海滩上搜刮、偷盗,甚至冲到马路上抢劫,就这样维持了一个礼拜,某一天当我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只剩下一个小妹妹了。”
“我当时没有哭,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哭,妹妹因为辐射病脊椎有问题,生下来就没办法走路,她从来没出过屋子,连窗边都去不了,那段时间还得了重感冒。她笑着冲我伸出手,喊我哥哥,当时外面天快亮了,我背着妹妹去外面看日出,我们顺着公共的废旧铁楼梯往房顶爬,她沉重的呼吸打在我的脖子上,身体热得不像话,我告诉妹妹再坚持一下,太阳就快升起来了。”
“妹妹告诉我,‘哥哥,我是看着奶奶爬到阳台上跳下去的,她那时候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她看着我在微笑,奶奶一定觉得很幸福吧哥哥?因为死了就能去见爸爸妈妈,去见姐姐和弟弟他们了!’”
当时小小的刺猬眼里氲出了泪,但是那泪含在他的眼眶中,他不肯当着妹妹的面让它们掉下来。他用瘦弱到像竹竿的身体抱着病重的妹妹,一步步爬着长到似乎看不见尽头的楼梯。刺猬想咒骂这楼梯,平时明明一会儿就跑完了,现在却怎么也爬不完,好像老天在特意和他开玩笑,他只是想让从来没出过家门的妹妹看一次日出,但是好像就连这点事也要做不到了。
他奔波了一夜,从昨天开始就什么东西都没吃,连口水也没喝,现在腿已经开始摇晃了,手臂也酸了,他的眼睛变花了,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很久没清洗的,肮脏发臭的发间砸下来,砸得他本来就泛花的眼睛又酸又疼。
他的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但是刺猬咬着牙,努力迈出一步,又一步,不让背上的妹妹看出他身体的变化,“坚持一下小妹,很快就可以爬到顶上了,哥哥背着你呢,我们一定能看到日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