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十明意外的是,这位瘦伙计不像其他人那样对自己避之不及,冷眼相瞧,也没有忌讳自己递过去的布索。
他用对待所有人都一样的眼神看自己,并展示微笑,然后将找回的零钱排列在桌面上,示意没有假币和缺少。
他真诚而又内敛。
“我好像被区别对待了。”十明看着瘦伙计离开的背影,压低着声音对雪夭说。
“怎么区别对待了?”雪夭不太明白他这个词的用意是什么。
“我应该跟你说过我来自贫民窟吧。”十明将目光移向雪夭,与此同时提高了自己的音调但不至于被吧台的那两人听到。“城里的人很痛恨和厌恶贫民窟里的人,他们觉得我们是蛀虫,瘟疫,带来不祥灾难的幽灵,无论是何种表达,在这些人的嘴里我这样的根本不能用人来形容,即使我去地下市场的黑市里去售卖苦桑花,对方也只会用过期和发霉的食物进行交换,只有那些孤老终生快要死掉的老家伙会用钱交易,用他们的话就是‘再过不久我就是你们中的一员了,也谈不上什么忌讳了’。”
雪夭认真地听着十明的讲述,她来自和平的国度,所以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会存在这种黑暗法则下的世界,即使十明的言语稳定得像一艘航行的船只,她依旧能够感受到死在螺旋桨下的鱼群和一条藏在浪花里被血晕染而成的水路,不由得揪心起来。
说十明有些神经大条,只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下促成他这样的性格,他没能从雪夭细微的表情和手部微妙的动作下捕捉到对方的情绪,自顾自的继续说:“我能来这么高档的酒馆吃饭,全得仰仗你的身份,至少他们不会排斥其他大陆的人。”
他并不是要将自己的苦难撕开让对方以怜悯之心对待自己,对他而言这种交谈和问候天气是一样的,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亦或者他早已失去了期待。
“妖怪吃人的谣言都不能令他们害怕,却对自己国家的人们冷眼相待,你们这个大陆的规矩还真是前所未有,这种不公平的成见就没有人去改变吗?”雪夭问道。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个国家,除了信仰国王外,唯二的就是神赐,神赐的强弱能直接决定人的身份地位,能力越强地位越高,就像六圣士,这不但是武者追求的最高荣耀,也是代表国家的最强战力,贫民窟里的人都是没有神赐和元素控制能力的普通人,即使我们有心反抗,也打不过一个有神赐的家伙,他们只需要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们全杀掉,我们能怎么办,活着已然是一种幸运,谁还会奢求其他的东西呢。”
“难道就没人替你们发声吗?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全是一些冷血无情的家伙。”
“上层人手握兵,权和钱,活得逍遥自在,谁会在意底下人的生活,中层人又自认为高人一等,傲慢无礼,觉着总有一天会爬到上层,所以不愿意同下层人有交涉,深怕阻碍了自己的前程,下层人没有太大的理想和抱负只愿意平安顺遂的度过这一生,他们连自己的日子都要精打细算,更不会去做一些没有利益的事,毕竟人性可比钱脏多了。”十明说完像伸懒腰般地将手举过头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又饿了。
雪夭不能理解,因为这和她所了解的观念完全不同,在凯垦斯大家都是有爱的,互助的,没有争斗的,一切都和谐美好。
也许正是她一直处在这种美好的环境中,所以她无法切身体会这种感受,只有心疼是真情实意,心疼他活在这样的国家里,更心疼他那句看似释怀的“活着已然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