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有些骄纵的成都兵,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信,苏合不得不屡次扬起鞭子狠抽,那名有些愣头愣脑的色目人百户尤其不讨他欢喜,挨的鞭子竟不比士卒少。这却是苏合有意为之,自己光杆司令一个,如果不给这些来自成都的色目军一些颜色瞧瞧,将来他们不听调遣,那自己这副千户岂不是徒有虚名。
出寨门不过一里,远远的,他就看见了正在列队的朱雀军败兵,令他意外的是,明明说是败兵,却没有多少败兵的样子,如果不是更远的地方升起己方主将下令合围的信号箭,他还拿不准要不要冲击这股敌军。
张靖略微歇了歇,前方就是博望寨,一支打着蒙元旗帜的大军,正在列阵,看他们的阵容,比那支始一接触就落荒而逃的夷兵要齐整一些。
张靖狠狠的喝光了随身带着的水,塞了几口大饼,感觉恢复了几分体力,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视死如归的表情:“儿郎们,我张靖,只恨当年未在重庆城下与鞑子拼了这条性命,苟且活到今天,已经赚够了。鞑子们,来吧,就算是死,也要拖几个鞑子下黄泉路。儿郎们,一队刀盾、一队长枪,三十弓兵,守住后路,其余所有人,跟我杀!”
“杀!”
一直尾随而来的成都探马赤军试着攻了一阵,但被张靖留下的百三十人马挡了下来,阵前,留下了七八具鞑子骑的尸体。鉴于道路被朱雀军堵塞,成都探马赤军计划等乌日吉科大军汇合之后,由他们发动攻击。再说,博望寨那边,不是还埋伏着一支人马吗?
这时,博望寨外,爆发出震天般响的杀声,两支军队正在快速接近,开始厮杀。任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张靖与苏合准备血战一场之际,一个意外出现了。
只见博望寨方向,突兀的冒出一支风驰电挚的骑兵,他们人数虽少,但个个勇武难挡,当先一人操着一口纯正的蒙古语:“好个苏合,还不下马受降!”
来人正是阿古达木!他早就在林中观察到寨前的情况,来博望寨的虽然是苏合这个二楞子,但他兵马多,如果率兵攻打后寨,那自己就只能弃寨逃入密林,过野人的生活,而他是完全没有资本养这些兵马的,到时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一支宋军与苏合的军阵竟然打起来了,这两支人马,都是阿古达木的敌人,帮谁?
很明显,帮宋军!只有击败苏合,就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怎么可能联合苏合击败宋军,绝对不能干替苏合打仗然后把自己的头颅再呈给人家。
见宋军与苏合已经交战,阿古达木瞅准机会,带着八十余亲卫及泸州探马赤军,如风一般卷入苏合的后阵,将寸白军杀得抱头鼠窜。原本这些探马赤军对攻占同属一方的大元军队,还有本能的抗拒,但阿古达木早已洗脑:“本达鲁花赤乃朝廷命官,那乌日吉呼与莫刺儿畏罪,裹胁军将作乱,就是谋逆!!!只要平复这场纷乱,拿下叛贼,我保所有人等皆升一级。如遇蒙古本族,先行招降,如对方不降,能放则放,万不得已才动刀兵。”
但对新附军与寸白军这些南人所组成的军兵,阿古达木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只要挡道,皆一路杀过去。这些探马赤军本就犀利得很,对付起寸白军、新附军,如斩菜切瓜般顿时扫倒一大片,直接冲至苏合中军面前。
色目人百户看到另一支蒙古人杀到,已经搞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苏合:“千户大人,这这这......这又是何故?”
苏合看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只一眼他就分辨出领军之人就是阿古达木,心下虽然惊慌但还是壮着胆子道:“这厮就是阿古达木,他一个多月前阴谋刺杀乌日吉呼,被主将识破,这厮便逃之夭夭.......你不要管这么多,如今,只管快快拿下此人,本千户与大坝府莫刺儿达鲁花赤必有厚赏。”
阿古达木远远的也开始劝说蒙古、色目人:“诸位将士,你们当中应有识得我者,我阿古达木达鲁花赤在大坝府十年,可曾有过反叛之心,我待都总管、千户如何,汝等也应该早就看在眼里。哪知当日攻石头寨落败,乌日吉呼作为主将,上官必然责罚他,这厮却暗算本达鲁花赤,将一切罪罚推与我,众将士也应知晓,本达鲁花赤早被其架空,哪里能参与、左右得了乌日吉呼的攻寨谋划。我不求众将士随我去当面对质乌日吉呼,只求诸位不要参与我与乌日吉呼的个人恩怨,我与汝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彼此不要为难对方!”
这一段话颇有杀伤力,一则是阿古达木为人如何整个大坝府人人知晓,乌日吉呼与其不对付同样也是实情,最关键的是,阿古达木将此事化为与乌日吉呼的个人恩怨,不将苏合之军拉下水,却是相当照顾他们的想法。
那色目人听明白了,原来乌日吉科一直宣称的阿古达木造反,有可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这完全就是主将与达鲁花赤之间的私人事,他是个新来的,当然不愿掺合,便对苏合道:“副千户大人,那阿古达木之话是否当真?”
对于此事,其实苏合当初也不在现场,这一切,都是他听乌日吉呼原述,但这百户如此问,他心里已有些不忿,只是考虑到还要通过这名百户利用其掌握色目军,便压下不满对那色目人道:“当日之事是后来乌日吉呼千户向某说起,并非我亲眼所见!”
那色目百户又问:“阿古达木对朝廷是否忠心?”
“之前倒还过得去,至于那件事后,就不得而知了!”苏合已经有些不耐烦:“汉人有句话,人心隔肚皮啊,谁能保证心思会一成不变呢。如今,我等皆受乌日吉呼千户节制,唯有听从主将之令,斩杀此獠,才是正道!汝三番两次问某无关问题,莫非有了非份之想不成?!”
就在苏合与阿古达木进行口水战时,张靖敏锐的观察到鞑子后阵大乱,攻势同时一滞,这真是绝处逢生,这种机会稍纵即逝,岂能轻易让其溜走,他振臂一呼:“鞑子败了,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