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这种肥缺也该换换了。”
群臣自然不知道皇帝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对郭允厚这一问只是个开始,是以有不少眼红户部这种肥缺部门的人开始幸灾乐祸的在心里嘀咕。
在王战更定体制、建立皇曌银庄、取消兵、工等各部的财权之后,各部官员对户部的眼红已经是与日俱增。
挂尚书衔的户部右侍郎苏茂相和其他户部之人则在朝班中凝眉不语。钱粮军饷,这当然不是他们某一个人能以一己之力解决的问题,但是他们也很清楚,他们作为朝廷大员,确实没有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连想都没想过,因为他们本就是不纳税特权者中的一员。但是这只能做不能说,总不能说大家都如此、一直都如此,这话如果摆到台面上,那就是枉法,负责此项政务的人就是渎职、就是尸位素餐。
最令他们忐忑的是皇帝居然取消了长假,而且在取消长假后第一天上朝就提起田赋之事。
“陛下,此事宜徐徐图之,今年秋粮加上之前的夏税,各地已经收上来近三千万石,已经比去年多了两成半,秋粮无过二月,二月之前,想必还会再收上来一些,圣上......”郭允厚在讷讷半晌之后,终究还是要说话,总不能皇帝问了却没有回答,那不但无能,更是君前无礼。
“多了两成半?呵呵......”王战语气有些夸张的笑道,“那少的四千万石呢?朕说过多少次了,这还是按年赋一斗算。实际上,我大曌的良田至少有一半在士绅大户手中,这些良田年赋四斗,又该是多少?朕帮你算过了,大曌一年的田赋应该是一万万七千五百万石,这个数字仍然是只少不多。比去年多了两成半,六百万石,好大的政绩!”
“好大的政绩!”令众户部官员十分不舒服。
皇帝的讥讽谁都听得出来,讥讽之中的寒意更是令人心惊。
“圣上,县令如今多在民政学院学习,地方田赋收取难免受到影响。”面对说话越来越冷的皇帝,后悔至极的郭允厚搜肠刮肚的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县令虽然来京,目前县丞、主簿、典史却还在留守地方,田赋完全可以正常收取,何况主簿本来也比县令更熟悉户籍田亩之事。还有,你说已经多了两成半,那朕来问你,这两成半是出在京师附近的晋、冀、鲁还是出在更丰饶的江南?难道晋冀鲁的县令都没有进京?”王战语气中充满了厌弃。
“......”郭允厚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哪个地方?谁没缴纳?没有田亩鱼鳞册还是没有户口黄册?朕要偷逃田赋之人的具体名字、具体偷逃田赋数量,户部必须拿出来,拿不出来,就是尸位素餐。”王战的目光压在郭允厚身上,沉沉的声音直灌入郭允厚心底。
“......圣上,此非一年之积弊,臣也没有速成之法,还望圣上多给臣一些时日......”憋了半晌,已是冷汗涔涔的郭允厚勉强憋出了这么一句。
“非一年之弊?多一些时日?北方天候越来越旱,南方也会随时发大水,不趁着现在还有可为,将该收的田赋都收上来,如何能有应急赈济之粮?如何能集中全大曌的力量为老百姓兴修水利,如何保证老百姓的收成?没有收成,老百姓就只能活活饿死。你读过的书里不是说‘如保赤子’吗?平日里口口声声为生民立命,穷民小户的税赋一文不落,却不肯将大户的钱粮收缴上来,令朝廷无钱兴修水利,官库无应急赈济之粮,这就是如保赤子?你没有办法?朕命令恢复考成法多久了?依据考成法,你参奏弹劾了谁?吏部又惩治了谁?你可知已经是时不我待?”
王战没容郭允厚说完,打断了他的老生常谈,再度扬起的声音如雷霆霹雳,令许多人心惊神摇。
说着郭允厚的时候他又冷冷扫了周应秋一眼,这一眼立时让身为吏部尚书的周应秋后背湿透:吏部统管百官考核,最该运用考成法的就是他。
“冯嘉会,王之臣,这几年户部拨了多少军饷?你们兵部又实得多少军饷?军中将士又实得多少军饷?”王战把目光转向了曾经的兵部尚书王之臣、冯嘉会。
听到皇帝说“如保赤子”,不止郭允厚,许多人都感到脸上发烧。冯嘉会也没料到皇帝忽然把话题从田赋转向了军饷,而关于军饷的问题又是如此尖锐,立时便有些张口结舌,脑海中转了几个念头才说道:“回陛下,臣一时记不得具体数额,尚需散朝后查询才能回秉陛下。”
王之臣也是一样的说辞。
“朕不问具体数额,只问你们兵部所得数额与朕批复数额是否一致,将士所得数额与兵部所得数额又是否一致?这,你们也不知道吗?”王战目光逼视着冯嘉会与王之臣。
“呃......”顷刻之间,两位曾经的尚书俱是额头见汗。不止他们两个,王永光和阎鸣泰也是汗透重衣,他们隐隐感觉到莫名的不安。
“王永光,阎鸣泰,你们说呢?”没等王永光和阎鸣泰细细思量不安的源头,王战便转向了这两位同样担任过兵部尚书或挂过兵部尚书衔的督臣。
“微臣......”
二人嗫嚅半晌,仍然只有最初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