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随,”明谷问道,“刚才那人你没见过?”
“那个大汉?他看起来是个武卫,”少年回答,“我没见过,他干了什么?是不是吓到你?”
“没有,”安明谷回答,“他应该是个康家人,你也是康家人。”
“对,”康随回答,“但康家人很多,阿谷,你需要打听什么?我可以帮你,相信我!”他挺直腰板,用力拍了拍胸膛,“我可是个机灵伙计,特别会跑腿!”
安明谷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窃笑。这人跟康王几乎等于毫无关系,也不像会钻营。安明谷一眼便能看出他全部心思,他在前来野市之前特地好好洗了衣裳。但身上衣服虽洗掉了厚厚灰尘,却也把薄弱处给洗破了。
少年开心地挪到条案对面,看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的侏儒,又朝安明谷嘻嘻笑道:“阿谷,今天天气不错!”
安明谷也看向侏儒,口气格外温柔:“你站累了吧,可以休息一下。”
侏儒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立,并不打算到退开。
“你到底有什么事?”安明谷无奈,便朝康随问道。
“有!”康随端正了身体,“很多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阿谷,”康随又凑近她,“这次事情严重,可不能长话短说。”
“你吓唬谁呢?”安明谷皱眉。
“是真的,”康随严肃起来,“商队有个伙计说你预言了这趟旅途会有异常,而且是在一家旅店。”
“难道你们旅途没有异常么?”安明谷倒是镇定。
“阿谷,”康随热切地凝视着她,“我是在担心你。”
安明谷收起了笑容,低头看着桌上的册子,口里说道:“究竟是什么事?”
“我去了那家旅店,差点就回不来了呢!”康随毕竟不忍心怪责,忽又笑了,“我与一位波斯青年去的,他打算研究三兄弟故事中的旅店屠杀案真相,好撰写成传说。但他不敢一个人去,央求我一起。”
“你跟他去了?”安明谷目光一闪。
“你担心我么?”康随笑道,“他说会给我报酬。不过就是一趟冒险,那旅店附近便是云家建的佛堂,有啥不能去的?还有钱拿。”
“龙叔没有管你?”
“他可精着呢,老盯着我。但我还是找到了机会,趁夜里大家休息,与那波斯人马谅悄悄溜开了。我们本就绕了远路,如若从佛寺穿行到前方,第二天还能赶上商队。龙叔当然会很生气,但我有办法让他不生气。”
安明谷又皱眉,似乎生起了一丝担忧,但没有打断他。
“我们先找到了那云家佛寺。佛寺并不大,僧人倒不少。咱们云霜的圣人校尉可真是名声远扬,比起云霜国,他在别处还更受尊崇。据说经行商道的僧人都会特地前来此寺,一般民众也可来此借宿,就算别教之人路过,愿意来住上一晚也并无不可,只是像龙叔这样的明神信徒,就不愿前往罢了。
“我与马谅骑马来到佛寺,佛寺僧人听说我们对圣人校尉感兴趣,正寻访他的踪迹,态度倒是热情。但我们提起故事中那家旅店,说想去看看时,他们却瞬间严肃起来。
“‘两位施主可听过,贪嗔痴乃我佛所谓妄念?’
“我和马谅十分讶异,看下旅店而已,怎么便扯上贪嗔痴了?马谅倒是见多识广,大约知道僧人们担心什么,便又解释了一番他的好奇。
“接待我们的是两名僧人,其中一名脑袋浑圆,面容柔和,眼眸浅黑;另一名颇为高大,更显粗犷,五官深邃,眼睛有点碧色。
“‘施主所言,与贪嗔痴也所去不远。’黑眼眸的僧人口气温和平静。
“‘不经迷津,难言勘破。’马谅不知从哪儿学来了一句听不懂的话。
“两僧人听了这话,沉默了一阵,接着便也不隐瞒,唱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坦言那旅店就在附近,只是他们从未踏足。
“‘为何?’
“‘旅店中南方毒草遍布,近年入店者无人能够生还。’
“‘有巨毒?’我惊讶地问。
“‘不但有巨毒,’碧眼僧人说道,‘还颇有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