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四十二、回归(2 / 2)渔猎洞庭首页

渔网准备得不多,节省出来的船舱空间存放着一些平时大湖捕鱼较少用到的渔具,如钓杆、撒网、鱼笱和花篮等等,还有脚鱼车和挂钓……船舱放不下的就绑在船篷边上,顺手就可以拿取。

如此看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渔获的多寡,而是志在重拾那种失去多年的水上生活,重温那种“天为帐幕水为床,日月星辰伴我眠”的辽远阔大的自由自在。

春天已近尾声,雨水滋润万物,一片生机盎然。

桂爹家东头的那棵大柳树在七六年就没有抽出新芽来。也许它承载着这个家太多的记忆,桂爹并没有将老树及时砍掉。第二年春天仍没有反应,桂爹只好将枯树枝全部锯下,留下高高的粗大的树桩,最上面三、五条枝桠都粗过人的大腿。

他心想:“也许明年柳树桩还会发出新芽来,树杆锯开后还是湿润的,并没有枯死呢。”

事情往往并不会如人所愿所望,又过了两年,树桩仍然没有反应。柳树材质轻泡,纹路扭曲,大家都知道扭纹木最大的用途就是做劈柴。大柳树最终也和其他杂树一样殊途同归了。

那棵柳树原来是种在水边的。每年洪水来袭,拆下的墙砖不停往屋旁堆积,多年累积,地面已抬高到和屋基差不多了。柳树干下半部分深埋在地下,因为用处并不太大,只在平地开锯,埋在地下的那一大段就由得他留在原地了。

一天早晨,桂娭打开灶屋后门,突然发现一大堆柳树菌刚从地里冒出来,紧簇簇地挤在一起,有小脚盆那么大一片。菌盖洁白,大的如蒸砵,小的也有茶碗粗,中间的高高挺起,四周的向边上斜伸出来。桂娭张口惊呼,却硬生生把到了喉头的声音压了回去。她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某种预兆,“天机不可泄露啊”!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过来,快过来看看。”桂娭压低声音招呼丈夫过来。

桂爹在地坪上看天,临出发了,他莫名感觉有一点点紧张,另外就是长时间的兴奋。每天不是盘点准备的物质,就是出门看天,收看天气预报,了解湖区的水汛。

突然听到妻子急促的招呼声,就快步走了过来。一看那隆起得象棉胎的菌堆,仿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是它们!我昨天就看到泥土拱了起来,上面的土都散开了,还在奇怪着呢。”

“哪个它们啊?”

“就是它们啰!”桂爹已经走到菌堆边,弯腰挑最大的一朵拗了下来。

桂娭赶紧制止道:“菌今天才出,还会长大的。你拗菌时小心点,别伤到了周边的。”

就这样,早餐桌上已经有小葱炒柳树菌。饭后又去买了些半肥瘦猪肉,午饭的时候就是柳树菌焖五花腩了。

这一家人都知道,湖区的柳树菌算不上稀罕之物。只要是有些年份的柳树林,春夏季节留心进林子里找,几乎都不会落空。那东西就像枯树枝上的木耳,挑个头大的摘下,小个头的还会不断长大。记住地点位置,定时定侯去取就行。

屋旁的这丛菌子,应该是那个埋藏在地底下的老柳树桩,经过这么多年的腐朽后长出来的,这也是老柳树对这一家人最后的恩情吧!

桂爹强烈地意识到,这是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提醒他:该出发了,因为只有在那人迹罕至的广袤湖区,柳树菌才是最常见的啊!

通过船闸进入洞庭湖时,渔船排队等待了差不多半天时间。过闸的大船不少,而且多数是船队,这在以前可不多见。在渔船过闸时,桂爹和老伙计陈二爹一直站在船头上观望。充水、排水、进闸、出闸,这在以前是多么平常的事情啊,可现在在他们的眼中,一切都是那么新奇,那么值得回味和感触。

一出洞庭湖,他就忍不住大声感叹:“我们又回来了!”经过两天的跋涉,横穿整个青草湖进入东洞庭湖,按季节推算,他们准备好了到那里寻找鱼群下网捕鱼。

时间已是黄昏,晚饭还是从家里带来的现成材料做的,简单而丰富。也算是初来乍到吧,桂爹和陈二爹特意喝了两杯小酒。

饭后坐在船板上,周围一片宁静。细浪轻拍在船舷上,有如老祖母轻轻推着摇篮。一轮圆月在湖面喷薄而出,霎时间篷船和明月之间的湖面上,被洒下一条宽阔的碎银大道直通向天际。

两位老人趁着微醺,高歌起《刘海砍樵》来:“小刘海在茅棚别了娘亲,肩扦担往山林去走一程,家不幸老爹爹早年丧命,丢下了母子们苦度光阴……”他们就那样反复地唱着,高亢的歌声消失在月光下的湖面,直到远方。

有一首《念奴桥》为证: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著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银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二O二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初稿于韶关梨市

二O二四年六月十六日

修改于广州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