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杜勋尖锐的目光,萧屿毫不退让,他亦挺直了脊梁,“军人,身后是和平,面前是战争。抚远将军,久经沙场,当知我大梁以武立国,每一个士兵都是我国之脊梁!”
“殿下有此番爱兵之心,末将作为一名军人,感念万分。但是——”
杜勋昂起头,一字一句道:“殿下毕竟久居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又限于天资无法修行,故而不知战场险恶!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大梁,东陆九州占其四,正是用无数士兵的鲜血换来的;北漠胡人,垂涎我大梁富庶土地,屡屡犯边,也正是无数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御敌于国门之外!军人,当以死报国,扬声边塞,勒功燕然,封狼居胥,何惧马革裹尸而还?”
“说得好!好一个‘何惧马革裹尸还’!”萧屿抚掌大笑,“抚远将军此话,真乃慷慨激昂,让小子铭感五内。”
“能堂堂正正战死,自是光荣。不过——”萧屿话锋一转,低声问道:“若是将帅无能,累及士兵枉死,该当何罪?”
杜勋面若寒霜,“才不堪任,自当撤职查办。”
“若是为将者包藏私心,贻误战机,该当何罪?”萧屿问。
“论罪当斩。”
“若勾结外贼,卖国求荣,又当何罪?”
“叛国者,夷三族。”
“呵!”萧屿冷笑一声,厉声道:“当日我与将军定约,以六个时辰为期,共剿纳贼。将军却足足晚来了四个时辰,以致天策将士,孤立无援,无辜枉死,纳贼也安然无恙,扬长而去。将军以为,自己该当何罪呀?”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有不定之法?”杜勋满不在意,面对萧屿的咄咄相逼,不屑一顾,“北漠狼骑,素以刀背舔血为生,虎狼山一役,殿下当领教了他们的厉害,我同样被他们纠缠住了,这才来晚了。”
“是吗?”萧屿道:“将军之勇,不下匹夫纳涂颜,乃我大梁名将,此三岁孺子皆知之事。何况纳涂颜不在,你又率一万骁骑,说贼军能够挡住你,谁人会信?”
寒风呼啸,虎狼山深秋的夜晚,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冰冷。
萧屿这一问,让气氛瞬间凝固,柳空承不逾殿下如此直白地问责杜勋,吓了一大跳,当即全神贯注,手按佩剑,随时准备出手。
要知道,此刻虎狼山上,可全是杜勋的人马,即便殿下有那支神秘部队暗中保护,可此刻他与杜勋相距不过咫尺,只要杜勋出手,萧屿毫无修为,何来抵挡之力?
“殿下说北漠狼骑挡不住我,那此刻,殿下以为,就凭柳统领,能够挡住我吗?”杜勋眼中锋芒毕露。
面对杜勋同样直白的威胁,萧屿却似毫不在意,他负手而立,昂首望月,任寒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
……
虎狼山上。
苗文柄手中摇动着羽扇,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已有杀意。
柳空承神情凝重,手按剑柄。
杜勋面无表情,一对眼珠子只盯着崖边那道清瘦的身影。
萧屿背对众人,负手看天。
四周寂无人声。
只有寒风吹落木叶。
山崖上空气凝滞。
良久。
直至一只雏鹰,振翅越过山谷,清厉之声打破幽谷静谧。抚远将军杜勋才悠悠说道:“这凶恶之地,狼死虎绝,竟然还能飞出一只鹰来,可着实稀奇。”
“不过一只雏鹰,做得甚大事?”萧屿笑道。
“寒冬十二月,苍鹰八九毛。”杜勋望向空中振翅飞翔的雏鹰,“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雏鹰虽弱,亦有凌云之志,怎可小觑?”
“是么?”萧屿道:“摧残槛中虎,羁绁鞲上鹰。猛虎被囚,任人摧残;雄鹰遭缚,焉能展翅?想要呼啸腾跃,搏击风云,这鹰还稚嫩得很呢!”
杜勋微皱眉头,这时,半空又传来一声鹰唳,只见那雏鹰越飞越远,渐渐消失成一个点。
本来掉落悬崖已是必死之局的废柴,突然得到奇遇,练得神功,强势归来;曾经漂泊无依的乞丐,一朝得势,便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威加海内荣登大位;像自己,也曾一无所有,受尽白眼,如今他只轻轻一句话,便可三军震动,谁又敢小觑?
萧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