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我搭载火箭登月了。

作为徐上校手下的一名特种兵，我白天帮助普通士兵和工人们运送货物，晚上就会执行特别任务。自从太空海盗出现以来，我们的目标一直是他们。根据上级命令，我和战友们将一些人活捉并送进了监狱，还有一些人则被当场击毙或遭到暗杀。我保持着领先的战绩，并成功地通过遴选，成为了WUSF国际特种兵分队的成员。离开中国驻月基地后，我被分派到赫顿上校手下，与我同队的有塞西尔、阿斯特和巴奇等人。

塞西尔是分队里唯一的教徒，在我印象里，他们总有很多规条和禁忌，似乎很难相处。但是塞西尔为人很随和，就算我说了一些外行话他也不会生气。他很真诚，没有我曾经那些“队友们”的拐弯抹角，我觉得和他相处非常愉快。于是我们从餐厅聊到寝室，我没有想到我们之间有如此多的话题可以交流。

塞西尔曾坐在我对面的床上告诉我他的家庭情况，他跟我讲了一些关于宗教的事，我似懂非懂。不过跟他交流很轻松，也让我大开眼界。

“很多人其实对信仰有误解，他们认为这些规条是神很武断的规定，其实不然，每一条规定和约束背后都有它的科学道理，最终都是为了让我们健康快乐。”塞西尔说。

“看来你的神很为人着想。但我觉得这些规条也许是你们哪位先贤制定的，信仰这种东西听着很唯心，你怎么知道宇宙中存在一个最高的意志呢？”我问。

塞西尔思考了片刻，说：“宇宙的最高意志就像是空气，你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没有祂，你不能存活；祂就像是心跳，你虽然不能亲眼所见，但你能感受得到。我问你，1+2+3+4+到正无穷等于多少？”

“正无穷。”我脱口而出。

“其实等于负十二分之一。”

“怎么可能？”

“数学家欧拉曾经证明了这个等式，我用拉马努金的方法给你证明一次。”他走到桌旁，拿出纸和笔，开始了演算。他计算的过程中，阿斯特和巴奇也过来凑热闹。最终当负十二分之一的答案跃然纸上的时候，我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地问。

塞西尔接着告诉我，一的平方加二的平方，一直加下去的结果等于0；一的三次方加二的三次方一直加下去等于一百二十分之一。所有的推理都无懈可击，但是结果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看都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塞西尔说：“我们头脑里的神经元就像是数字，众多神经元相加起来并没有等于无数个神经元，反而得到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意识，就像负十二分之一一样让人无法理解。实际上无论是负十二分之一还是意识，都已经不是我们所在维度的东西了，这正是宇宙最高主宰的智慧。爱因斯坦曾说：我们不能在问题产生的层面找到答案。同理，我们不能用这个维度的思维去看待另一个维度的世界，所以我们也不能用有限的思维去臆断创造主并不存在。”

“哇哦，太神奇了。”我感叹道。

“对我而言，宇宙的最高意志是一个客观存在，并与我息息相关。”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述，塞西尔的世界观彻底颠覆了我原有的认识，我很欣赏他的笃信和虔诚，但是我不觉得宇宙的最高意志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神创造了地球，但也许是高级文明的外星人创造了地球。”阿斯特插话说。

塞西尔和他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是谁知道真相呢？谁目睹过那个“最高意志”开天辟地呢？过了两天，我就把这些辩论抛在脑后了。

我一直都相信自己在为和平正义而战，直到那一天，塞西尔不光用言语，而且用行动再一次颠覆了我的认识。

我进入国际特种兵分队后不久，赫顿上校就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会上，他放出一个男人的照片，那人穿着白色的西装，戴着一副眼镜，正意气风发地对着台下做演讲。

“此人名为杰里迈亚·冯·卡雷拉斯，是个演说家，”赫顿上校说，“经查，卡雷拉斯一直偏向太空海盗，为他们说话，蛊惑民众，给民众洗脑，让人们认为WUSF为全人类做出的努力是个谎言。他的大力演讲让太空海盗这颗宇宙的毒瘤越长越大。所以对此人若放任不管，则后果不堪设想。卡雷拉斯明天下午会从南美联合基地返回地球，我们此次的行动就是在他抵达地球之前将其消灭。该行动为最高级别密令，而且风险极高，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贪生怕死，可以现在退出。”

赫顿上校用他犀利的眼神扫视着我们，突然塞西尔向前跨出一步出离了列队，他高声说：“报告上校，我有异议。”

我和其他人都惊讶地看着他，我觉得他敢对上校有异议真是胆大包天。

“说。”赫顿上校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我拒绝参加此次行动。”塞西尔的话铿锵有力，毫不畏惧。

“理由？”

“根据WUSF三原则第一条，和平行动不得妨碍有关当事国之权利、要求和立场，需保持中立，不得偏袒冲突中的任何一方。而该行动明显不利于卡雷拉斯一方；第二条，和平行动必须征得有关各方的一致同意才能实施，请问上校，是哪个国家委托我们帮助他们驱逐卡雷拉斯？我们得到相关双方的同意了吗？第三条，WUSF只携带轻武器，只有自卫时方可使用武力，再请问上校，我们若是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演说家开枪，算不算违法？”

全场空气的密度都似乎增大了数倍，一种沉重的道德感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感到心如针扎。赫顿上校严肃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沉默了几秒，立刻又恢复了原来钢铁硬汉的神色，说：“塔尔波特（塞西尔的姓氏），你要为卡雷拉斯求情吗？WUSF的三原则你说得不错，但是你要分清适用情况！只有在盟友之间发生冲突时我们才遵循三原则。而太空海盗是一个反政府，反人类的组织，他们没有国界，是全人类的公敌。袒护他们的演说家就是他们的爪牙！我们作为全人类的代表，消灭他们就是在维护人类的和平！他们是异类，破坏全人类的团结，抢劫我们的物资，谋杀我们的成员，就和入侵地球的外星人一样！我问你，如果外星人打进来，派一个说客迷惑百姓臣服于它们，你执行任务难道违法吗！”

队友们都笑起来，我也跟在他们后面笑。

“退回去！”赫顿上校命令塞西尔。

“我拒绝参加此次行动。”塞西尔斩钉截铁地说。

突然没有人笑了，塞西尔站在队伍前面，就像一尊雕像一样岿然不动。

“来人！”赫顿上校对塞西尔的桀骜不驯感到厌恶，“把他带出去！”

然后有两个士兵抓住塞西尔的双手，把他带出了会议室。大门猛地关上了，我感到周围安静到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