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如往常一般在这荒地上寻觅着，目标是隆起的土堆或者被挖掘过的土壤。

这里热极了，太阳炙烤下的大地是灰色的，走在上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零星的几棵不知名的树就那么光秃秃地摆在那里，这不毛之地连些飞禽都吸引不来。

周羡不理解，所有人对于母亲的牺牲都闭口不提，父亲甚至不容许周羡去接触与母亲有关的一切。母亲错过了周羡所有的成长历程，从未教授过周羡处世的道理，甚至在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母亲的死有些蹊跷。

她帮助先帝夺天下，战争中她被赋予神性，战败国无不忌惮于她的用兵如神，她是守护整个唐国的将军，她又如何能轻易的牺牲，即使牺牲，皇帝也从未下令为她建碑立传，百姓甚至不知其因护国已经去世。

唐国将这将军的所有都从历史上抹去了，除了人们心中的信仰。

立国后边关饱受侵扰，母亲三次奉皇帝之命戍边保国。第一次，母亲尚未成家，因皇帝承诺，戍边凯旋，便许配人家，从此再不上战场，然而，母亲从边关赶回，得到的却是婚配之人已娶的消息，母亲被择于另一良人。第二次，周羡尚在襁褓之中，母亲宁愿抛下孩儿也要随军出征，皇帝多次劝阻无果，只能由她去，周羡被遗弃在宫中由皇子的奶妈代为抚养。第三次，周羡刚十岁，这一次她亲眼目睹母亲的离开，周羡就站在廊下看着母亲披挂、备马，母亲在临走之时或许是不舍，或许是嘱托，蹲在周羡面前，从袖内抽出一把短刀别在周羡的腰后，悄悄地对周羡说道：“放好，别让爹爹知道，平日里好生练习，莫把轻功荒废了，娘回来要检查的。”彼时的周羡对于离别还没有深刻的概念，只是狠狠地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第三次之后，周羡再没有见过母亲，只记得大约是黄昏的时候，天边的火烧云燃烧了整个金陵城，周府上下乱作一团，当院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是素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是原木的样子。在家里嬷嬷们的闲言碎语间，周羡得知里面躺的是母亲。周羡不相信，搬来凳子看，棺材里的人脸部被严重灼伤，穿着母亲的甲胄，但只有周羡明白，棺材里的不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