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君子,请恕小的无礼。不过,据我所知,我们三徐之地,自三百年前徐偃王仁义让国以后,三徐之地早已经臣服周天子。三徐之地,无论是徐国,还是钟离国,钟吾国,都已经入华夏,行周礼,早就不是什么夷人之国。齐侯小白即使要尊王攘夷,怎么也轮不到我们三徐之地的头上才是。”
“呵呵呵,这事情我也不想解释的太多,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了。”甘叔涯古怪地一笑,“不过你既然知道三徐之地,我讲起来就方便多了。三国伐徐,兵锋所指,所向披靡,自北向南,首当其冲的就是钟吾国。三个月之内,和宋国接壤的大批城邑纷纷沦陷,其中就包括蒲城邑西北的邳城和彭城。只要三国联军渡过了沂河,下一个面临刀兵之祸的,就是我们蒲城邑。”
子壮愣愣地看着甘叔涯,听到他提到了蒲城邑,不由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这是一二十年前的事情。现在蒲城邑依然是钟吾国的国土,显然当初是有惊无险,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我家本是宋国人,可惜我父亲不过是家中的一个庶子,所以没有资格继承我祖父的爵位和家产,所以只好四处经商谋生,因此结识了身在钟吾国国都的蒲大夫。三国伐徐,势如破竹,兵指蒲城邑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入职蒲府,但不过是家朝廷内排名末位的小家臣而已。后来徐国国君的姐姐徐赢嫁给了齐侯小白,齐徐两国成为姻亲治国,蒲城邑也就化险为夷。从那以后,蒲大夫任命我父亲为蒲城邑的民正大人,全权负责蒲城邑的民事和工商之事。对于很多人来说,我父亲是平地升云,飞黄腾达。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
子壮心里已经起了波澜,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但还不是十分的清晰,只能呆呆地望着甘叔涯。
跪坐着的甘叔涯两眼通红,满脸的讥讽。
“我父亲自担任民正大人以后,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一刻都不敢懈怠,说是感激蒲大夫的知遇之恩。哼,不过,我母亲偷偷告诉我们,事情并非如此。当初蒲城邑危在旦夕之日,我父亲几次出入宋国,从中斡旋,出生入死。当时若不是齐徐联姻,这蒲城邑估计早就是宋国之地。而这钟吾国的蒲大夫,恐怕现在已经是宋国的蒲大夫了。“
晴天霹雳,子壮听到这里,忍不住头皮发麻,全身都直冒凉气,一脸震惊地望着甘叔涯。
按照甘叔涯的说法,这蒲大夫在国难当头,其实已经有了叛逃钟吾国,归顺宋国的打算。而其中穿针引线的关键人物,即是刚刚过世的民正大人。
这岂不是说,这蒲大夫……
子壮抬起右手,摸了摸额头,竟然发现满手都是汗水。
“说什么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我父亲对蒲大夫忠心耿耿,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甘叔涯冷笑一声。
“这蒲城邑的所有家臣之中,大都是蒲氏中人,我甘家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一个异类。我父亲纵然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可换来的不过是越来越多的猜疑和排挤,还有日复一日的中伤而已。”
甘叔涯一脸的悲怆,咬牙切齿。
“我大哥性格忠厚,凡事以我父亲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违逆。但我和我二哥没有官职缠身,没有琐事烦心,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排斥和中伤我父亲的,看起来是邑宰和马正等人,但背后纵容,袒护,甚至是指使他们的人,一定是身在国都的蒲大夫。倘若不然,你就无法解释,为什么邑宰和马正如此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丝绸张的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几十匹的鲁缟私货,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蒲城邑。子壮,我告诉你,这丝绸张不过是个小喽啰已,比那批鲁缟数量更大的私货,每年都有几十宗,上百宗。我父亲投鼠忌器,不敢公开缉私,就是怕和马正大人撕破脸。但他每次投诉到邑宰大人那边,结果都是无疾而终。即使是密信告知蒲大夫,也是从无回音。”
子壮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甘叔涯刚才一口气说完,也好似一阵疲惫,身子软软地靠在身后的书案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子壮,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和郯国缉奴队勾结,为什么要夜袭蒲府小主了。其实,相对于蒲大夫的无情无义,邑宰和马正的有恃无恐,步步紧逼,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非常节制了。若是我们真要对蒲府小主不利,她哪里还能活得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