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3章 日中天(2 / 2)得脱樊笼首页

指尖金辉凝练,只是一瞬,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一道剑影从他们眼前闪过,几乎分不清是一时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

“把这个带给左丞相,我想知道如今我离苦海境还有多远。”

强者为尊的世界,实力自然就是一切的解释,周然的办法很简单。既然是左丞相送来的试探,那么他就直接问一问左丞相,以他的实力,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土皇帝就能满足的吗?

一方面警告一下左丞相,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试探,另一方面,也是打算看看这位能够镇压武周伏妖司十二首座的苦海境,他的实力,究竟有几层楼高。

恍然惊觉,如梦初醒,信使看着自己手中的翎羽飞刀,眼前似乎有剑影汹涌,他就好似一叶孤舟,随时有可能倾覆。

“先收起来吧。”

看着信使神情恍惚的模样,周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将其从藏在飞刀中的那一剑的意境中唤醒。

“周公子,真是神乎其技。”

稍微缓了一口气,信使赶忙找了一个玉匣将这柄飞刀收好,他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面前这位周公子的真正实力,也总算是理解左丞相为何对其那么重视。他在赶往愈州之前,还考虑过要不要直接雇一帮人对这位周然进行试探,但是最后终究还是没有做出这种颇为可笑的昏招。

“无妨,先去休息吧。”

看着信使还打算再称赞几句,周然摆了摆手,他虽然不确定左丞相如何看待他这种狂妄的行为,但是这终究算是一种僭越。

就好像前世《左传·宣公三年》中记载的楚王问鼎。

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洛,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

而王孙满给出的回答是“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这柄带着剑意的飞刀送去,无疑和问鼎之轻重区别不大,就好像周然当面询问左丞相“我和你之间孰强孰弱”一样。所以在没有确定左丞相是否对年轻人的狂妄有着足够包容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让这位信使过多夸赞的比较好,容易让他死于非命。

“送信使去休息吧。”

黎玖当然很清楚周然此举的意义,她确实不太想得罪左丞相,但也很难接受她在荆北的权威受到动摇。原本打算用一出闹剧糊弄过去的,反正她在伏妖司的名声也不算很好,多这一笔不多,少这一笔也不少。

但是谁能想到,周然竟然会主动出手帮她呢。

这封信一送,周然和她就相当于强绑定了,而且还是那种以她为主的强绑定。无论实际上是什么情况,周然都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表达了对她的支持,哪怕他曾经是龙首座看重的人,也不会有什么根本的改变了。

“莫不是回心转意了?”

“首座大人莫要自作多情,世间形势恰如波涛,浪头总是一层压过一层的。就算我这件事表达了态度,也不会像你所想的那样,因为此时如日中天声名煊赫的人是我。无论是谁,都不会误会我会被你掌控的。”

“就不能让我做回美梦?”

臆想的幻梦被戳破,看着已经驱离了所有人的宴会厅堂,黎玖颇为无奈。

“周公子莫不是怕见生人,为何每次宴席都是不欢而散?”

“初见时我就说过,我个性与众人不同,恐怕不能与之同乐。”

“我看你不过是托词而已。”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黎玖盘膝,身形挺拔,正襟危坐,就像是在谈论什么很正式的事情。

“如何见得?”

周然一手托腮,一手举着筷子在大快朵颐。

“你既不戒酒,也食荤腥,金银珍玩一应笑纳,美人佳偶常伴身边,你与众人所欲求的又有何不同。既然所欲相同,如何能算作不能同乐呢?”

“说得对。”

思考了一下,周然鼓掌称赞了一下黎玖的论述,她所说的,确实没有什么问题。酒色财气,口腹之欲,都是世人所追逐爱好的东西,就算是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如果要是强行解释有什么分别,就好像五十步笑百步一样,也仅仅只是程度上的不同而已,本质上其实也都是一类。

“真没意思,你都不驳斥一下的吗?”

“有什么好驳斥的呢?自以为和众人不同,实际上没什么区别,这是我对于自己认知的局限。”

“那你打算改变吗?”

“有什么好改变的呢?我又不想否认这一点,也不用掩盖这一点,改变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

“所以说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我倒是觉得自己很有意思,起码还能用言语搪塞一下你,如果哪天我连搪塞都懒得做了,那恐怕对谁都没有意思了。”

“修行最后是要抵达这个境界吗?”

“谁知道呢?如果谁能知道修行的终点,那么他一定能够到达那个地方。但是无论哪个教派,还是过去的记录里,你真的听说过有人真的白日飞升过吗?”

“可是你是天魔啊,你也要遵守这个世间的规则吗?”

“就算觉醒了宿慧,我也还是这个世间的人生养出来的人啊,有父母,有亲朋,和其他人又能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真可惜,我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黎玖忽然觉得心胸酣热,她很少跟人谈论她的小时候,毕竟那并非是什么值得回忆的趣事。黎青的牺牲一直像一块巨石一样横亘在她的心中,始终磨砺着她的心性,催促着她变得更强,占据更高的位置。

她时常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为了弟弟而变得贪婪,还是就如同那些人所说的那样,贪婪其实就是她的本性。

曾经她也不用去分辨这些,总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催促着她,让她无暇去思考她的人生。

如今,这块巨石已经被搬开,她反倒对于自己的贪婪有了疑惑,她觉得假使周然喜欢的话,她其实可以有所变化。但是又莫名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值得,毕竟她和周然之间既无情谊又无名份,她为何又要为了他而改变呢?

更何况,这个看上去懒散旷达的人,也许也不需要别人为他而改变。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如今的他无比狂妄且如日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