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被关进羊山监狱的第一监区，监狱的日子对他来说并不难熬，以前他是放羊的，现在感觉自己变成了羊，进羊圈，出羊圈，进羊圈，出羊圈。但是难熬的是他是被判死刑的犯人，不知哪天就会被执行。他的心一半悬着，一半死了。他想让自己活得像只羊一样，活就活了，死就死了。但是他做不到。他一天中做的最长的事情就是想念他的母亲，但他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母亲。狱室的墙上涂满了画，有骂这个世界的脏话，有忏悔的悔言，有十字架，有小孩，有爱有恨。刘洪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但他还没有想好。

和刘洪一样难熬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监狱长王波，因为他预感刘洪的死刑执行书马上就会送达。他想改变却又改变不了，这段时间不停的向外面打电话，有法院的，有警察局，有律师，有其他部门的老同学。他想在黑色的围帐里撕一道缝，看到光明。另一个人是保洁卞大爷。

卞大爷，本名卞潮，和其他保洁不一样，他不是来自东西峪，他来自海边的一个小岛。岛名叫蛇岛，虽然叫蛇岛但不是因为岛上有很多蛇，而是岛的形状细长，弯曲成一个S型，东圆西窄。俯瞰真的很像一条蛇。岛上的岛民自然以捕鱼为生，岛离陆地不远，因为环境优美，来玩的人也不少。但大海毕竟是大海，有她的美，但也有她的无情，吃人是不眨眼的。这片海域景色非常优美，但暗潮汹涌。不了解她的人会被她迷住，然后一个浪打下来就把他给吃掉。岛上的人是相信大海有神灵的，每年都会有节日到陆地去买猪来献祭，求大海保佑。对于那些溺水的人，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触犯神灵的人，不值得同情，这是这里的自然法则。

但有一群人不是这样想的，他们是卞潮的祖先，他的族人以救人为生，外人称他们为打捞人。世世代代男的都负责救人，女的打渔种菜补贴家用。因为他们常年下水很多族人要么被大海吞噬，要么到中年患病去世。岛上其他人都说他们是被大海诅咒过的家族，因为他们抢夺神灵的食物。卞潮在一次救人过程中不小心磕到了腿和腰，不能再下水救人了，在家修养半年，自己未来是没有指望还能下水救人了，就连打渔都不能行。打捞人不能打捞人了，蛇岛再也不需要他了。有一天清晨，他背着行囊，离开了蛇岛。兜兜转转来到了羊山监狱。

他活下去唯一的想头是多给子孙积德，增寿，报平安。他在羊山监狱不要报酬，干最苦最脏的活，只要一碗饭一张床，一干就是几十年。只离开监狱一次，他说他想回家望一眼就回来。半个月后卞大爷回来了，身边带了一个少年。卞大爷说是在路边遇到的流浪汉，他心太善就领了回来。少年一半身子是畸形，脑子发育迟缓。既然领到监狱来了，送回去也没有地方送，附近也没有福利院，东西峪的村民也没有人家愿意收养他。也就这么住在了羊山监狱。给他取名叫小山。

刘洪关进羊山监狱第二天，他的事迹在监狱里就传遍了，甚至东西峪的人也有很多知道的。大家都为这孩子惋惜。卞大爷也很快知道了刘洪，看着熟睡的小山，和刘洪差不多岁数，他悲叹人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救人却不得善报，小山没有选择一出生就患先天畸形，被父母抛弃，刘洪母子本本分分生活却被坏人毁了一生。

死神一步步走向刘洪，今夜三人无眠。

卞大爷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去找王监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