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店的生意很好,酸枣整天都在店里忙着,午饭在店里吃,晚上总要加班。不管回来多晚,酸枣都会打开计算机。去老地方看那个名子。再用“老哥”的名子道声晚安,才能安心地入睡,那天没能看见这个名子,便会像丢了宝贝般失魂落魄,一上网便被贴在那里下不了线,往往睡觉就到凌晨1、2点甚至更晚。又一晚加班回来都10点30分了,因为停电,她不能如愿。便借了门卫那位老大爷的笨重的自行车,而她却穿着窄窄的碎花布裙,在呼啸而过打着刺眼探灯的车流间穿过几道十字口去一家网吧,仅仅是为了看一眼,道声“晚安”。由于睡眠不足,加之在打字店工作得很累,她一直昏昏沉沉的,窄布裙卡在自行梁上,在避一辆迎面而来的车时,她不能及时停下来避让竞一下被车撞倒,头重重地碰在了路旁的电线杆上晕了过去。汽车司机吓坏了,看着及时刹住的车轮并没有碾到这个姑娘,他才放心了。吩咐朋友处理现场,他拦了辆出租车把酸枣送到了医院。
酸枣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病房,一边的床子上还趴着一位小伙子。另一张病床上拥着一对母女熟睡着。“怎么啦!”——酸枣脱口而出,“怎么回事”酸枣又说了一句。听到自己的声音酸枣吓了一跳,旁边那个小伙子也醒了,连忙站起来,揉着惺忪的双眼,“嗯——嗯——对不起,是我的车撞了你,你头部受了点伤,医生已给你处理好了”他说到这里,看到酸枣泪流满面,吓坏了,她不知这姑娘怎么了。“怎么?你的伤口疼吗?我去叫医生。”说着转身消失了。“我——能——说——话——了”酸枣试着又开始发音,她泪如泉涌地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奔到了室外,与进来的医生撞了个满怀。“姑娘,怎么了,你伤口很小,不碍事的,不要害怕”。
“枣——儿,酸枣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兰兰呼叫着与门卫的大爷闯了进来,看到酸枣在那里站着,一下子拥了上来,“你好好的啊,你手脚都好好的”兰兰慌乱地摸着酸枣的双手、双腿。“吓死我了呀,你吓死我了,枣——儿,你好好的,你还好好的……!”两个姑娘抱着大哭在一起。
这个司机小伙子没想到自己闯的祸事,竞弄巧成拙让这位失声多年的姑娘开口讲话了。他高兴地跑前跑后,给酸枣买来了大堆的营养品,这天办完出院手续后。他把酸枣送到住处,又留了两千元钱说是让酸枣继续调养,还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及联系地址,说以后万一伤势有什么变化要及时与他联系,他会负责到底的。酸枣趁何超去卫生间的功夫,又悄悄将那两千元钱放回他的包里。兰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偷偷地直笑。
“酸枣啊!怕是这小司机对你有意思吧!医生都说了伤口没什么,他倒比医生还小心。”
“去你的,别贫嘴……”说这话的时候,她想起了远在天涯的王总,想起了网络里那个“王凌志”,自己的现实生活有了灾痛的时候,这个人在哪里?在网上交往了那么久又算是什么?连句问候的话语都得不到,更何况相帮相扶、扶慰残痛呢?我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该醒过来的梦吧!
这时手机响了,酸枣感觉很奇怪?是谁呢?自从换了本地手机号后,除了兰兰、张婶再没任何人知道呀?
“喂——?”
“嗯——嗯我是何超,你的伤口完全好了吧”,听对方这样说,酸枣想起是那位有几分腼腆的司机。
“哦!好了,谢谢你”
“好吧,多保重,再见”对方挂了电话以后,酸枣问兰兰:
“是你告诉他我新换的手机号,尽使坏”。她嗔怪地挖了兰兰一眼。
“是我坏,是我坏,可人家要问,我又不能不说呀。好了,我上班去了,那家打字店你先不要去了,回头我们再商量你工作的事。你现在休息啊。”兰兰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兰兰刚一出门,酸枣便不能抵御来自网络的吸引了,好多天不上网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计算机,她真想在话筒上大声喊出来“我能讲话了。”可是不能,今天酸枣是抱定了进来道别的,她用“终日凝眸”这个名子又进入了“谈股谈金”,刚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那个已排在第一位的“王凌志”,她知道对方一定是奇怪这多日她为什么不来,担心她出什么事了,在坚持等着自己出现,问个究竟吧?再说确实又没有别的联系方式,她的手机号早就换上了本地的。人家要问候一声也不可能呀,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哗哗的泪水便开始淌个不住。果然对方发过来一串串大大的问号,还有感叹号。这仅是第二次这个名子主动向“终日凝眸”这个名子发问。酸枣不可抑制地爬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差一点就见不着这个名子,如果那天我葬命于车轮之下,会怎么样呢?我为了见这个名子而付出的生命的事又有何人知晓呢?这是不是太荒唐了?再这样下去是想真正失去性命吗?她的感情在转瞬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不能把这借来的一条命这样消耗下去了,是该结束,一切都该结束的时候了。这个念头一出现酸枣便果断地点击了退出按钮,关了计算机。
她把自己重重地扔在床板上,拉过棉被蒙头便睡。一会儿又在床上坐起来,一会又躺下。穿好鞋,回到计算机旁,又折回去,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趟,最终她还是决定用“老哥”这个网名上去道别。
进入聊室,那个名字依旧在。可能看见“老哥”进来了,那个名字立即点亮,呈在线状态了。
[8:53:32]王凌志对【老哥】说:老笨啊,你让我担心死了!出什么意外了?
看着对方这样问,酸枣又有泪流了下来。
[8:53:32]老哥对【王凌志】说:亲爱的老弟:也许你只是一颗划过我生命的流星,也许因生活的种种羁绊我们不可能再相见,也许岁月将冲淡所有的记忆,但人心的真诚、善良、友爱将永不褪色,我始终坚定地相信……。
[8:53:32]【王凌志】老哥:怎么了,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8:53:32]老哥对【王凌志】说:“我很好,我活着,会活得更好,谢谢你让我分享了你宝贵的生命光阴,永远祝福您!愿您一切好,别——了,别——了!”
酸枣打出这句话后,已是泪流满面。
[8:53:32]【王凌志】老哥:到底怎么了,没钱上网了吗?
酸枣并不回答对方的提问,只管自顾自地宣泻着感受。
[8:53:32]老哥对【王凌志】说:“谢谢您,在我最困难的日子里给予我的所有帮助,这将是我终生收藏的最珍贵的礼物。请放心我告别网络是为了更好地适应现实生活,我会对得住每一双关注我的眼神。
这时候酸枣想起一则小品:“两只蚂蚁相遇,只是彼此碰了一下触须就向相反方向爬去。爬了很久之后突然都感到遗憾,在这样广大的时空中,体型如此微小的同类不期而遇,可是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
来一次世界容易吗?有一次相遇容易吗?是的,我们不能再有遗憾。这样一想,酸枣鼓足勇气在屏幕上点击了那个小动作按钮。
[8:53:32]老哥与【王凌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后面有两个拥抱的小人)。
她犹豫着,不等对方响应,便用抖动的手指按下了“退出”这个按键。然后软瘫在座椅上,不觉间又滑到了地板上,她抱紧双膝,斜靠在电脑桌边将脸埋了进去……泪水开始决堤。
她知道这次是真的分别了,虽然她曾下过无数次决心要离开网络开始新生活,可又无数次身不由已地回来了。这次不能了,她必须去过一种新生活了,酸枣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无止境地耗费这由无数爱浇灌过的鲜活之躯,她不能自私地为自己而活。
接下来的夜晚,酸枣也不看电视,也不和兰兰说话,只是一个人关在房里睡觉。兰兰以为她很累了,也没多问。
然而,酸枣怎么睡得着呢?那相隔数步的地方有计算机,在那里有那位她渴望天天看到的人,而现在这个看一眼的小小愿望也被自己扼杀掉了。睁着眼睛想,闭着眼睛也想,昏昏的睡梦中也在想。对方也会不会像我一样难过呢,一想起这幅面孔心便绞痛,涕泪涌流,不可控制地失声。她多想让生活中永远有对方的身影啊!双眸凝昏,撕裂心肝,黑发染霜,欲永结心……这不是爱吗?如果这都不算爱,那情感的极至又是什么?如果这不是爱,连老天都会不高兴啊!……
酸枣越想越伤心,又怕兰兰听到,这样哽噎着更加难过起来。睡不着,酸枣有了一种快要活不下去的恐惧,心中太多的思念与感触像汹涌的怒潮,强烈地撞击着她柔弱而敏感的心,让她不能平静。
好不容易慢慢睡着了,可在梦里身心更加疲累了,真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在梦中酸枣的思维变得模糊混乱,行动迟钝,总是力不从心,心中急切地想找到故地,看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而四肢总是不听指挥。身上那个沉沉的包里,灌满了雨水,包越来越沉,她翻开包开始向外面倒水,想着这下子该轻松迈步了,可眼睛却不好使了,明明看到前面有路,是通向故地那熟悉的建筑,可走着走着却是半天在人家房顶上,前面没有了路,一重又一重陌生的建筑物压过来,就是找不到熟悉的那幢楼。好像旁边有人说,这楼早都拆掉了,搬到哪里了?在哪里?找不到还是找不到。想着自己远在千里之外,跑这一趟连看一眼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便着急地醒了过来。
一连好多天,都这样。表面,酸枣看上去像平静的僵尸般,心海汹涌的情感波涛被这坚硬的外壳紧固着。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酸枣叫住兰兰。
“我想搬出去住。”
“怎么了,这怎么行,我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愿与我住在一起呢?”
“不是你不好,而是我想换换环境”
“换环境也不用搬出去呀,对了,我们单位需要一名打字员,你愿意去吗?我正要告诉你呢”
“这是个很重要的决定,牵扯到我未来的发展方向,我得好好想想再定”。
“酸枣,你不要借口了,我感觉你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连我也不相信了吗?”
兰兰这样说的时候,走到酸枣跟前,拉住酸枣的手:“不要搬出去好吗?我不放心你一个在外面,我们情同姐妹一般,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其实兰兰从计算机的网页储存器里发现了酸枣经常去的那家网站,还有那个酸枣的文件夹。
酸枣背过脸去,开始擦眼泪。她感觉把与王总接触过的细节及自己的内心感受讲给别人总有损于这位大恩人的光辉形象一般,再说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情感,这些年失语的日子,她学会了独自承受精神世界的一切起伏跌宕悲悲喜喜。
“你不讲,其实我也能猜出几分,你一定是爱上什么人了吧?其实从你回来,我就看出你的失落与苦恼,原以为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的。没想到如今,连你嗓子好了这个天大的喜讯也不能使你快活起来,你呀!真是中毒不轻。”
兰兰边讲,边拉酸枣坐下来,她准备来一次长谈。
“怎么,你在网上又与那位相见了吗?”
“没有,真的没有,我们只是以兄弟相称,并没有道破彼此身份。聊天内容也从不涉及个人现实生活。”
“我果真没猜错,你搬出去其实是想逃离网络呀。告诉你吧,这不解决问题,网络本身并不害人,害你的只是你自己。”。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其实你并不知道。你其实是在用一种想入非非的与某人发生一场恋情来排解来自现实生活的痛苦与压力。从一开始你就错了,一种得不到社会认可的爱是不能算之为爱的。即使这是你所谓的爱情,那么,看看这爱情把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它让你一天憔悴,一天天枯萎,这叫爱吗?不叫,这只是沉溺,一厢情愿的沉溺,如果这是种双方之间的强烈相爱,人家为什么不找上门来,为什么不寄信询问你回来的情况,不寄物件以示关爱,在网上人家为什么不暴露真实身份,也不与你相认。说到底人家本来就无意。这本质是你想找一种依附的关系,你想借别人的力量摆脱现实的困苦,说到底也就是爱自己、自私。”
酸枣感觉兰兰分析得很有道理。正因为事实如此不正好证明了王总人品端正、道德高尚,是个负责任的丈夫、父亲吗。正是这样的人才能透出无穷的个人魅力,让很多的同性异性欣赏、敬幕。我没想到要抢夺别人的幸福啊,我只是不想在自己的生活中失去这么好的同类,这点要求难道过分吗。酸枣心里这样想着,也不反驳兰兰。因为有些时候自己也确实会有些不应该有的些微想法。自己又不是纯洁得不食人间烟火,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不做坏事,可连点不切实际的、不能清楚把握的“意识活动”也不能有,那还活什么!
酸枣不出声地继续听着。兰兰又继续道:“这种关系是一种让你心神困扰的,又具有破坏性的关系。这种消耗式的所谓‘爱情’宣称,我们没有另外一个人就不能活。要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欲望是那么强烈,你被那个对像迷住,焦虑不安、意气沮丧、缺乏自我价值,现在你好像对生活中的其它事情变得心不在焉。你想想这半年,你主动与我联系过几次?”
兰兰似乎变成无所不知的长辈一般在那里开始说教了。还生气地放开了拉着酸枣的手,甩掉鞋子,盘腿深坐在纱发里,演讲般地继续说下去。
“看看你的这种爱吧:它限制你感到满意的能力;它限制发挥你的潜力的能力;它限制你对新体验的尝试;它限制你享有和生活在现在的能力;它限制你从事创造性研究的能力;它限制你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它限制你接受别人的能力;它限制你愿意勇敢面对恐惧的能力;它限制你自发性的行为;它限制你的认识水平和精神潜力;它限制你追求亲密的能力和忠诚地爱的能力。”
所以,你要把这所谓的爱从生活中驱除出去!一定要驱除出去!
兰兰像背书一样地说了这么多,酸枣脑瓜飞速地转动着,处理接受着这些信息,又快速地领悟其中的含义。她心里很高兴兰兰能讲出这么好的一套一套的大道理。看着她满脸肃穆,像在拯救一名罪大恶极的坏蛋般宣讲着,末了还伸出拳头在胸前一握说着那句“驱除出去”的认真神态,惹得从纱发里站起来,弯腰噗嗤笑出了声。
兰兰早就想这样痛快地声讨一次酸枣了,只是怕她不能接受,现在看她笑了,知道这“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聪明人儿接受了自己临时七拼八凑从一些书本里筛选出来,又经过自己大脑加工的这些观点了。心里一乐,干脆鞋也不穿,跳将起来追到酸枣那里一幅追打的样子,满脸通红口里叫着:“叫你笑,叫你笑”,酸枣躲着跑进卧室,那兰兰不依不饶,双双笑个不住地滚打到了床上。
“哎——哟!哎哟笑得我脸上肌肉僵硬了,不行你赔你赔。”兰兰叫着。
“行了,行了,不要闹了。弄些东西吃吧。”酸枣说着脱开兰兰往厨房走说:“我暂时被你说服了,但我们的人生舞台需要观众,特别是能鼓励你不断奋斗的那些关注的目光。现在我决定现阶段离开网络,全心全意投入生活先把自己的物质生活安排好,把一切做得更出色,我要对得起那些关注我的目光。
兰兰拉住酸枣说:“走吧,不用忙活自己做了,我请客。”她们换下脱鞋便出门了。
汽车在鸣笛、小孩子在欢叫、鲜花在怒放着,树叶绿得发光……来到大街上的酸枣似乎了有了恍若隔世般的感觉,多久都没注意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事物了呀。
一路上她们手拉着手,继续讨论关于爱情的话题:
“兰兰,你说为什么我们常常会被某些东西吸引,总想填补一些神秘的内心需要,总奢望一种能达到更深层次的灵魂沟通呢?”
“这是因为我们都渴望得到一种真诚的、深厚而持久的爱,或者说是爱情吧?”
“那你认为什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爱情呢?”
“我认为真正的爱情是充满活力的,它是一种无穷无尽的广泛的,令人精力充沛的能量,并且把这种能量转化成行为。这样的爱应当让我们表现出一种性格的高尚,而且让我们的美德益明显突出。它还必须成长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之上,再得到社会和环境的认可。别忘了爱情更是生物关系和社会关系,生理因素和心理因素的综合体;也是物质和意识多方面的,深刻的有生命力的辩证体;爱情的本能其实在于……”说到这里兰兰停止不说了,狡黠地眨眨眼看着酸枣笑。
“有道理,有道理”酸枣一面听着前面的话思考着,仔细掂量着那些话的意思,最后这句酸枣一时没有的反应过来,还一本正经地夸着,等回过神,脸便腾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兰兰则哈哈大笑起来,酸枣忙制止她:“兰兰,这可是在大街上,你注意点场合”,她边说边拉紧兰兰往前走。
“那你说,什么才是人生的快乐呢?”酸枣说。
“人生全部的快乐都在创造中。爱情、财富、才能等等只是创造这个大熔炉中的一部分。我看呀,你现阶段最好先创造点财富最为稳妥。这自己腰包里的钱,会随时为你服务,总是忠诚于你自己的,还能给你最大的自由。而那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谁单个也把握不了。所以酸枣呀,还是不要多想感情的事,先干事业吧!酸枣听话啊,年纪还小呢,面包会有的,工作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兰兰停止了笑,又不停地说开了。
“好,我接受‘劳动改造’,难怪有人说工作着是快乐的,我们今晚好好商量以后干些什么”酸枣笑着回答,下定决心要向自己宣战了,现在有了兰兰这个同盟,她隐隐感到自己会赢。
不过酸枣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又接着问:“兰兰,你考虑过永恒吗?那么什么才算是永恒呢?”
“这个嘛,这个——,我想一下,我好像记得有人这么阐释过永恒:爱与恨,取与舍的意志,人在某方面的能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时候就离永恒越来越近了,或者说已经有了永恒的一部分。每个人的都应当具有永恒成份。”
酸枣开始仔细地掂量着兰兰说的话,不再提什么问题了,默默地环着兰兰的胳膊,开始沉思,她感觉自己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奇妙的飞跃……。
兰兰也不打断她,平静迈着步子,望着远方。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两个姑娘还是一幅安静的样子,不再说什么。这晚兰兰等酸枣记完日记,硬是钻到酸枣床上,两个人并头搭肩了,比比划划,谋划来,谋划去准备着该怎么干了。
酸枣决定不再给别人打工,而是给自己干。如果给别人打工,那自己注定像一头绑在碾子上,蒙着双眼只知拉碾,埋头下苦力的驴子,只能是做终生为钱服务的奴隶,这是她不愿意的。她想实现给钱做主人,让钱为自己的服务的终极目标。
在打字店打工那段日子,她感觉这个行业最适合自己了。现在她跑了几天的市场,了解清楚了那些纸张、蜡纸及计算机、复印机及其相关耗材的价格,再根据从那家打字店了解的营销价格。算了算这中间的差价,再除去门面、工商、税务和机器折旧、意外损失等,计算出的纯利润还是惊人。更是坚定了给自己干的决心。
她把这一切详细告诉给兰兰以后,兰兰也是大惊,并告诉她,尽管他们办公室也有相应的打印设备,但相当一部分材料还在外面打印,记得去年年终,那位打字店的老伴来清账,出纳员要付给壹万多元哩。并说让酸枣开店,她动员她们单位的领导、同志把资料送到她的店里。并建议酸枣多卖几台旧电脑,招些愿意学打字的学员,一来不用她请帮手,二来又多了收入来源。投资不够由她来解决。
那位热心的司机小伙何超也乐颠颠地参与进来,嚷着要加盟呢。
决定了要开店这件事后,第一步就是选址了。除了考虑地段外,还需要了解这个区域未来的商业发展规划和城市规划状状况。如交通、道路的改善、老城区改造、市政动迁等等问题。当然酸枣靠自己打工的积蓄是只能考虑租赁店铺而不可能购买。不过她牢记坚持一点——店铺的周围必须有一些大单位才行,繁华不繁华倒在其次。
酸枣整天骑着自行车满大街跑,不是房子不理想,就是地方太小,再不就是周围没有很好的客户群。最后还是定下了离兰兰单位不远的两大间空房。粉刷工没用酸枣操心,那何超便在拿到房门钥匙的第一天找好了,给保险门喷漆、门窗都刷上新油彩。紧接着他又请了两天假,请来电工整修电路并偷偷垫付工钱,结果没能成功,让酸枣看在眼里,又悄悄趁他脱下外衣的档儿,悄悄装进他的衣兜里,当然这里给他的工钱总要多些。每次无意中发现兜里多出来的这些钱,他总是很失落的样子。他能感觉到酸枣不愿意接受他,与兰兰又说又笑,见到他便很严肃了,很少说话。要不是兰兰多多少少有些鼓励,他感觉自己一点自信也没有了。为什么非要带着目的去接触酸枣呢,酸枣无兄无弟的,没有依靠,自己帮帮这样一位姑娘也是应该的呀。这样想着的时候,再帮酸枣做事,他感觉自然多了。
店名也很重要啊。酸枣与兰兰商议了许久定下了“山红印务部”这个名字。购设备也是大事,但这难不住兰兰,她对计算机硬件了如指掌。何超开着中巴车,把那些设备宝贝一般地运进了店门。除了一台兰兰组装的新兼容机做服务器外,其余的计算机都是兰兰从几朋友那里低价购进的。有些很重情义的朋友干脆一分钱也不要,说是要换更高档的了。这些事儿感动的酸枣直想掉眼泪。兰兰便笑话她:“瞧你那样啊,列宁他老人家不是早说过吗:‘人就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我们干事情就得靠这些朋友啊,要不一个人还能怎样?,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等店正式开业了,就看你这老伴如何当了。”。
尽管她们在开业的第一天,就挂了一个大大的牌子写了“招聘打字员”,可眼看几天都过去了,只偶尔来了几个询问的,却没能定下一位来。
这天何超领来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给酸枣说这是他乡下的表妹,不会打字,可聪明伶俐手脚勤快给她做帮手没问题。家里大人说如果有机会学电脑打字的话,也不要工资,管吃、住就行。酸枣正愁兰兰不在的时候自己一人,脱不开身,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再看这姑娘长得很可爱,便让她留下了。
不能全指靠打印兰兰单位的资料,酸枣决定再做些宣传。她自己印制了许多名片,准备先在周围的单位挨家挨户送,并许诺可以取送资料,上门服务。这位叫党小玲的姑娘倒是自告奋勇地说送名片宣传的事,她能行。酸枣又是喜出望外。看这姑娘骑着自行车满头汗地跑来跑去,她真有些不忍。有时小玲守店,酸枣就去更远的地方发传单、名片。一整天几乎不回店里,饿了就在小摊上吃碗凉皮,渴了不舍得买矿泉水而是忍着。这次开店,她几乎倾尽所有的积蓄,硬是没背一分钱外债,身上仅有的几十元,她得精打细算着花。她一天能跑十几家单位,楼上楼下,这个办公室,那个办公室,没人的地方就送进去一张传单。每进一家单位,酸枣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打扰了人家办公。大部分的人都很好,会让她留下一张名片,并说需要的时候会联系的。而有些无聊的人,像看酸枣表演似的,无关的事问一大堆,酸枣能感觉到这一切,可她还是耐心、恰当地回答着那些问话。末了,这样的人总会被酸枣长期积累的那些计算机知识及宽厚的态度折服。他们想不到一个姑娘家具然如此有涵养。这样跑到第三天,酸枣揽到了做四盒名片的生意。第四天又在一家运输公司接了一批印刷运输合同的事。这都是些小单位,没记账收到了两笔现金,这小小的业绩让她的创劲更大了。
除了招揽生意外,酸枣还得忙着办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有兰兰赔着这些办得倒很顺利。再把印刷许可证、特种行业许可证办全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客户并不因为酸枣跑得这样辛苦就一下子上门了。开店的前三个月,店里依旧是冷冷清清,很少有人光顾,懂事的小玲都开始担心了。酸枣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耐心地说服小玲,教她好好学打字。小玲住在店内东边那个房间里,这间大房里隔出厨房,酸枣则住的西屋还有个小间是卫生间。两间卧房的门都对着营业大厅。她们两人就这样24时守在店里,闲着的时候都是看计算机相关书籍,熟练业务。
没想到这天中午,酸枣正在看书。进来四五个收卫生费的人,因为真的拿不出460元,再加之这些人也拿不出省政府的收费许可证,酸枣与她们理论,申请少收点,刚开门还没有生意或延缓一段时间,可人家却不理会这些。本来酸枣正因生意不好而担心呢,他们执法行为的不规范及强硬态度让酸枣生出几分反感,心里打定主意不要多说、少搭理他们。不料,这时有一位说了声“你是教书先生呀,还看什么书呢?”,这话明显带着讥讽味道。传到酸枣耳里,便腾地激起了心中的不满,但她还是压制了这种情绪,不紧不慢接口说:“我不是先生”。他们中间一位手臂上有着纹身的人紧接着说了句“那你就是‘小姐’了”。“小姐”一词已延用出了“三倍女、二奶”之意,这样一说便成了骂人的话。酸枣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却被噎得气鼓鼓无言答对,她没能料到对方的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呆了片刻感觉再觉默下去也太窝囊了。
“你们可以走了,我没时间奉陪”。
“你啥态度吗?”另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质问酸枣。酸枣感到一种忍无可忍的的怒火腾地从心里窜起,便决定从对方“小姐”这个骂人的话入手,进行反攻。
“啥态度,你们又是啥态度,说谁是小姐,我以礼相待,他胡说八道”,酸枣说到这里转身指了指那个刚才讲“你是小姐”这句话的那个人。
“你就是这样代表政府形象执行公务?我这平头百姓就是让你随便污蔑的吗?”酸枣气愤地大声说着。
“他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他们的同伙连忙解释着。酸枣对面,那个颇有领导模样的人却依旧强硬地说:
“别说别的,费怎么缴”这个人的嚣张与蛮横,彻底把酸枣激怒了。
“你走人,我不再你这种素质的人谈,对一个能随便讲别人‘小姐’的人,我就是不说交费的事,你走。”酸枣清醒地用着“你”而不是你们,她知道自己没交费也理亏,但她紧盯住对方骂人这个短处不放,说这些话用“你”也避免了激怒所有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