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狗尾巴草(2 / 2)信仰之死!首页

很快一个有趣的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崖洞。曾经专门藏他的地方,崖洞里经过雨水的蔓延已经长出许多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嘀哒嘀哒的声音真是好听,最神奇的是雪延在水坑里发现了两条小鱼,雪延每天都要去问候它们,时间久了便想占有它们,水坑似乎太小,雪延便用一只胶桶把两条鱼的家迁到家里,但鱼好像不开心,胶桶虽大它们却没有在水槽里游的开心,雪延问姐姐雪茹原因,他恍然大悟,鱼是想家了。姐姐告诉雪延:“它们的家在海里。”

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雪延忍痛要将它们放生,放生地点—断崖底下的江,雪延掬一捧水把它们捧在手心,奋力向外抛出,小鱼像长了翅膀的鸟一眨眼便钻到水里去了,看着它们远去的背影,雪延哭了,为什么要哭呢,它们这是回家呀,回归它们的江和海。于是,哭着哭着便又笑了起来。

失去了鱼,雪延颇为失落的在断崖边的柿子树上荡着秋千,忽然,一朵蒲公英飘在身边变成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子……

那些日子雪延漫山遍野追蒲公英,正好遇到雪乾周末回家,雪延好像发现了惊天动地的大发现,只见他激动地说:“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蒲公英是人变的……”

雪乾只当他说疯话,不作理会,他把精心挑选的的一包零食拿出来给雪延,另外一包要留着,留着回家和姐姐一起分享。哥俩一路吃一路回,小百耳跟在他们身后贪婪地搜寻着地上的碎零食,雪延好奇的要弄清楚小女孩是怎样变成蒲公英变的。他也想变成一朵蒲公英……

雪延总想着把钟乳石弄回家里去,他在山洞里敲敲打打的声音被雪茹发觉,雪茹知道就等于父亲知道,他不再被允许到山洞玩,雪延变得很叛逆,父亲的话是不顶用的,怎么恫吓都止不住雪延的玩心,父亲就只有把洞口封住,固执的雪延只能趴在洞口外面听水打到岩石上的滴答声,水槽里一定又多了几条鱼,想象着鱼儿欢乐的游姿……

雪原这几天格外高兴,嘴里时不时还会哼着当下时俗的歌,姐弟三人不明所以也只管跟着开心。他一张黄土地的圆脸,眼睛专注有神。两条眉毛时不时蠕动一下,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香烟的刺鼻味道,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抽烟的频率就愈发的高了。三十多岁的身体对一个男人来说可谓风华正茂,但妻子的故去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为此他内心始终痛着却不敢颓废,因为子女的嗷嗷待哺。劳累之后就只有抽烟,喝酒解乏。

他正期待着一个女子的到来,但心里又有些紧张,他说不出来为什么。陈海在村头喊雪延:“有人来打山楂啦,快来呀!”雪乾和雪延立马风一般刮出去,一会儿就闪没影了。小百耳则努力跟在雪延后面,雪延发现小百耳的无助便折回把它抱在怀里,古月和瓜子紧跟着到了断崖便不再跟随,它们在断崖安静等待,不时发出几声犬吠与村里的其它声音构成一场颇不平凡的交响。

期盼的人终于来了。一个陌生女人,陈海和他妈,加之雪乾、雪延和父亲,家里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

各自坐定之后,陈海妈挑着一些话头说起来,雪茹却听不进去,大概都是一些介绍各自家里的一些情况。雪茹一见陈海他妈带来一位陌生女子立马就明白这个女人是来相亲的,一身朴素的着装,犀利的眼睛一进门就四下打量,云朵告诉过她:“天下的后妈都是歹毒的!”雪茹不知所措,脑子里满是云朵对后妈的恶毒评价,这位不速之客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眼中钉。

忽然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要把这个女人赶走,雪茹把目光转向雪延,在山楂树下他和陈海打赌吃来打山楂的陈三的叶子烟,这时他和陈海都是晕乎乎的,回来也是跌跌撞撞的,像醉了酒。雪茹挪到他旁边,悄悄对雪延说:“这个女人是坏人,她要来偷我们的爸爸。”雪茹话音未落雪延就从凳子上弹出去,那女人冷不妨就被扑倒在地,雪延嘴里还不停地乱骂,手不停地乱舞,脸上的伤口也挣破流出了血。雪茹如愿了,那个她视为坏蛋的女人终于毫无收获地离开了。

今晚的饭是远不会有着落的了,雪原被气的可不轻,他拿起棍子要狠力抽打雪延,雪茹和雪乾立马过来护住不让父亲下手。他性子很野,把这视为挑衅,脸上黄土地的颜色被血充斥着,怒不可遏。于是鞭笞声,哭诉的声音此起彼伏,雪原有些话对着孩子说不出口,只能以更激烈的鞭笞形式表达出来。那鞭打声好像在说:“我怎么忍心离开你们呀,你们是我的未来,我是多么爱你们,只是说不出口来。”这种爱,卑微的让人发狂。

姐弟三人簇拥着跪在门外,月亮高高挂着打在地上散成一片。

“姐,那个勺子今晚怎么没在,妈妈没在家吗?”

雪乾略显责备的说:“那叫北斗七星!”雪原一夜没睡,他后悔下手重了,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可以再拥有了,两颗眼泪莫名其妙地滚落出来,他立马擦干,幸亏是晚上不然要被孩子们看见。他要做坚强的父亲,他的眼泪不可以被孩子们看到。快睡了吧,明天还要送雪延和雪乾去读书。第二天早上雪乾哥俩很好奇,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父亲的惩罚中,可醒来时却都是在床上,他们的床相隔不远,便问姐姐,雪茹不应。雪延更好奇的是他昨晚梦见他们三个变成雪人了,于是跳下床推开屋子看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可是外面依然艳阳高照,冬天还远没有到来。他心心念念的雪并没有降落竹村,外面没有下雪。冬天快来了吧,我们都是雪的子女呀!

父亲把他们兄弟俩送走之后,雪茹狠心把昨天那个女人带来的东西丢在了断崖下,终于把这个入侵者赶走了,雪茹长舒一口气,由于扔的太随意,有几颗大白兔并没有被丢下去散落在边上,古月和瓜子一见上去闻了闻三下五除二变成了肚中之物了。可怜小百耳嘴里含着的糖还没尝到滋味就被瓜子抢走了,但在古月呲牙咧嘴的坚持训斥之下瓜子只好把糖还给百耳,它们都是古月的孩子,母亲的话不能不听。这些日子雪乾他们在学校吃饭之前饭碗都要用一种很难闻的奇怪药水浸泡消毒,老师们都很严肃,学生们不敢问,孩子们不知道。

那时中国正被一种叫作非典的病困扰着,然而竹村的人一点也不惊恐,他们相信雪原家旁边高高矗立的塔里的神会保佑他们的。那段时间雪延厌恶的东西又多了一样,消毒水的味道总让他想吐,吃不下饭,然而吃不下饭的结果是只有挨饿,一个星期六块五的菜钱,上交两斤玉米面,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吃食,雪延肚子直叫,看着天上的白云多希望他们能变成大白米饭,就算没有菜他也此刻能吃一大碗。雪延最讨厌包谷饭了,它们直噎脖子,雪延可是做起了白米饭的白日梦了,左边脸上的伤口已然结了一个疤不太引人注意了,雪延发现那团云做的白米饭离他愈发远了。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上课了,他已不再想云做的米饭了,可是肚子依然很饿,他一点气力都没有,只希望快点放学,他好第一个冲到食堂先排队。哥哥雪乾去拿碗打饭,这时最厌恶的包谷饭反而成了人间最美味的食物。雪乾兄弟两个今天如愿打饭成为第一名,为此雪延可是重重的摔了一个狗吃屎,幸而牙齿没问题,膝盖上擦破点皮总于吃饭没有多大联系的。

陈海他们三五个围成一个圈,菜只有一个萝卜缨子做的汤,漂几点油,他们都吃得很卖力,雪延最不愿与从家里带荤菜的人围一个圈,他们有肉吃,家里面母亲早就交代好了要一个人独享,然而要好的那几个总能分到点好处的。雪延和雪乾与这一切毫无关联,只得干巴巴的嚼着自己的吃食,实在咽不下去再喝点水汤。

饭吃到一半,雪延的碗里突然冒出半具尸体,“哥,我又吃到虫了”雪延说。雪乾习以为常,眼疾手快,把它捞出来放在地上,不一会那只虫的另一半也被雪乾从他碗里捞出来,雪延把它们拼凑在一起组成完整的尸体,继续吃他的饭。读书有雪乾在旁边的雪延是很幸福的,然而这种情况却没能持续多长时间,哥哥似乎很不喜欢读书,于是读书就成了雪延一个人的事。日子像流水一般不肯停歇,这不雪延马上就要升初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