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好是个雨天。透过咖啡厅的窗户,可以看见窗棂上挂满了一排摇摇欲坠的雨珠,晶莹剔透,映衬着挨着白墙伸展的芭蕉叶,水珠子也是碧翠色的。屋内低着声音的说话声,在不同的角落此起彼伏,仍能听得见外面屋檐雨滴落下的声音,而屋檐外,则是结着细密的雨丝,在青灰色的雨雾中穿梭,如同银丝织锦,亦如天地情语。
“下雨了!”
沙南通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有些动容。
“云儿是很喜欢这样的雨天,我们常常在这样的天气,就在这个位置,点杯猕猴桃汁,嗯,她不爱吃猕猴桃,只爱喝猕猴桃汁。”
沙南通笑了笑继续道:
“我们讨论完工作,就一起坐在这里听雨滴滴答答,一滴一滴地落在这翠绿的大叶子上,或是看着雨由大变小,再到雨停,而后一起走出去看那些挂在栏杆上、树枝上、叶尖上的,高低不一的雨滴,她常常说,雨滴就是天然的水晶,可以见到整个世界的影像。如果可以,她愿意活在这样的清透的雨滴里,短暂却简单,只有欢乐来不及其他。“
杜飞听着他说,喝着咖啡,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飘荡累了的灵魂终于可以安静地栖息下来,哪怕,这只是关于她的一些话,但也足够让他在风里顺一顺吹乱了的羽毛。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吗?”
杜飞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在广州火车站,提着个有些歪扭的纸箱子,虽然和她身着洁白的连衣裙不是很配,却并没拉低她清雅的气质。笑盈盈的,没有一点不自然地朝他伸出手打招呼。他当时并不认为有什么特别,但此刻想起来,却不知怎么的,那一袭素淡的白衣裙,盈盈一笑,在他记忆中轻轻盈盈,摇曳得撼动心弦。
“当然,那时候,她还不认识我,在图书馆,她依窗而坐,在读着一本唐史,脸如芙蓉,笑如木兰,安静得如同一个单独的世界,人在阳光下,洁净得像个还没下凡的天使。那一刻,我是看呆了,她其实并不知道。我还记得,她当时刚好看到可意处,抬头一笑,刚好对上目瞪口呆的我。其实我也知道,她的心思还是在书里,并不是笑给我看的,可是我还是醉了。也就从那会开始,我注意上了她,确切地说,她像一颗花的种子,落在了我的心里,生了根,再也拔不开了。”
沙南通的嘴角飘着笑意,她和他的过往,他早已刻在脑海,只是很少和人说及,这会说起,便如同打开了一个绚丽的情感时光盒子,再度看见了那个她和她身旁的他。幸运的是,他得以从此一直长伴于她心。
“后来呢?你怎么把这花摘到手的?”
杜飞能想象到沙南通所描述的云锋静心读书,偶一抬头莞尔时眸光流动的样子。如果是他,在那样的年纪,也许也会被打动吧。只可惜,他还是迟了,不仅仅一步,好几步。但多一个值得珍惜的朋友,也不容易吧。正因为此,他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对这份情感无欲无求,如同一个精美绝妙的艺术品摆放在心房了。是的,必需品是生活的必需,而奢侈品,是远观即可的。
“什么摘到手,你这话说得我是不好意思朝她开口,也怕惊吓了她,幸好她喜欢坐固定的位置,于是我就天天像个认真的傻子一样,只要没课就跑去图书馆那个位置旁拿本书帮她占座,看见她一来了就将书挪回来,让她自然地坐我旁边。”
沙南通轻轻地一笑,端起咖啡啐饮了一口,清新的咖啡如同当年她和他的青涩味道,在他的舌尖打了个转,回味遍布了整个口腔后才顺着喉管流了下去。他很愿意有一个懂得的他和她的情感,又同样欣赏她的人和他一起回味他和她之间的往事。
“一个认真的傻子,对自己认识还挺清醒的。”
杜飞戏笑道。他和沙南通在密大做同学两年,虽然两人说话不多,但还是很有些默契,就是因为沙南通心性单纯,行事简单,为人原则令人一目了然,全身心都痴迷在计算机技术的研究和对商业的理解上。这样的纯粹很自然地让他对他天然地有一种信任感和亲近感,所以当沙南通说他自己如同一个傻子一样时,杜飞也深以为然,积极地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