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序章 如若选择静默的灭亡(1 / 2)二十一世纪青年宁远的疑问首页

“那个匆匆而过的少年时代,对于我来说,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快乐和美好。‘灿烂的阳光照进每个角落。’波德莱尔吟诵道。‘我的青春是一场晦暗的风暴。’少年时代的回忆充满奇妙的悲剧色彩。”

——三岛由纪夫《香烟》

成长为青年以后,宁远才忽的发觉自己的少年时代,并没有值得称道之事。在他看来,那无非是场混沌的漩涡,充斥着某种无可奈何的悲剧性。他曾试图从这份苦闷之中抽丝剥茧般寻得某种无法言喻的价值所在,想来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回首望去,我无疑是特殊的,是有别于其他人的某种存在。如此认为的宁远鄙夷着一切幸福的人,对存在于安稳日常生活中的人感到厌弃。他为自己的这份心情加上注脚:所谓他者,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理所当然的过着每一天的愚者罢了。

妄想症是一剂解药,浓郁粘稠的药剂将宁远从家和学校的两点一线当中解放出来。无限的可能性就隐藏在那儿。然而,他却无法由自己创造出新的事物,只能探寻着由他人缔造的美的废墟——通过阅读的方式。

枯燥的、一成不变的每一天。唯有阅读,随着作者的意念,于文字的海洋中遨游。那些并不为他所熟知的生活方式,那些性格各异的角色与那一段段奇妙的际遇,将他的心紧紧攥住,他沉湎于这种陌生的,飘飘然的触感当中。

可是,生活依旧是如此无趣,不起涟漪。

渴望着某些改变,又不主动谋求改变。而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会感到畏惧的宁远。他不知自己的这些想法是从何而来,如此矛盾不可解。

多少都会有的吧,所谓青春期的忧郁。孩童对于自身第一次的革命,认识并清楚的了解到自身的,个体的羸弱。翅膀折断于无名大人的手中,全知全能不过是错觉,人们都在带着镣铐跳舞。许多事情仿佛是注定一般,无可置疑,无法更改。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想要成为故事的主人公,而不是被淹没在人潮之中。这样的想法,早在他的少年时代便根深蒂固了。

“唉,我是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看不见剩下的半杯水,只会滑稽的说着‘杯子是半空的’诸如此类讽刺的话语。”宁远嘲弄着自己,将手中的橘子味汽水一饮而尽。他想,如今正是抉择之时了。再不做出决断的话,他的人生便会踏上既定的轨道,火车想必一刻也不会停歇的向前奔驰而去吧。

做梦是使人类有别于其它生物的权力,蛇一定是不会做梦的,那吐着信子的奇妙生物。透过它不带感情的竖瞳,成就了深渊的模样。

可即便是如此傲慢的宁远,也许久没有梦见过什么了。在空虚的面前,他只是闭着眼睛,注视着那片深沉的黑暗,怀疑起曾经睡眠的体验是否为虚幻的。

哪怕夜已深沉,耳畔边传来并不存在的令人安稳的呼声,似乎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世人都已经进入甜美的梦乡,他却仍在重复思考着得不出问题的答案。

思绪奔逸,这一定是某种病症吧,如若不是病症的话,那他便只是单纯的对白天所发生的一切感到不满罢了。而后却又在某个时刻,被毋庸置疑的倦怠所包裹,再度睁眼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

宁远时常会怀念曾经做过的梦,幼时做过的梦。那是记忆的残章,是混乱不堪诉求的碎片,他想从中寻得救赎。终有一天他将不再做梦,也不会记起曾做过的梦吧。宁远对此感到恐惧。

“因此,我想要成为小说家,留下只属于我的故事。还未曾向任何人诉说过的,我所经历的故事。”某一天,在放学后无人的校园庭院,坐在李清平的身侧,宁远如此说道。

“你的缺点,或许也可以说是你的优点吧。你觉得自己很特别,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如果不那么做,你就无法保持自我了。对于你而言,这个世界不过是你的附属品罢了,绝对的自我中心,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要贬低你。但是,你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吗?”

“大约有七十亿人?”

“错了,现在将近有八十亿人了。一个很大的数字,没法用具体的概念来表达。我是想说,特别什么是不存在的,人类终究是人类,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能做的事情无非也就是这些,无论怎样特殊的际遇,在这八十亿人中都会找到接近或是相同的地方。”

她那不带情绪的话语,有如刀尖抵住了宁远的胸腔。他发问道:“那么是否,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文学呢……?”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毫无价值可言么。

“如果你的文字能算是文学的话。”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宁远却感觉不到对于他的轻蔑:“伟大的作品或是能够引起人的情感共鸣,或是能够揭露世界不合理的运行方式,你所认为的无趣不过是永远也无法跳出现实的范畴罢了……我们被囚禁于名为人类的土壤当中,自然再生不出什么新的东西。”

李清平接着说:“尽管如此,我也想看看你的作品。那创作欲望理应会展现你的全部。作为你的好友而言,我还想要更加的了解你——尽情诉诸你的思考方式吧,让我看见你所描绘的世界。只要你认为自己写的东西不是无趣的就行,你所欠缺的便是娱乐至上精神。刻板、严肃统统舍弃掉。最好加上一些超现实的元素,荒诞的,戏剧性的,也得有所保留,暧昧的模糊的留白也是组成美的一部分,唯有遐想是罗曼蒂克的。这个世界最不缺的便是无趣的小说。包裹着那颗名为现实的内核吧,嘲讽它,然后得到一些、或是失去一些什么。”

“无法割舍的,我……我究竟想要写些什么呢?我像是由他人组装的机器,到处都打着补丁,真正的我又在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