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这段空白的时间。或许是出于此原因,宁远才选择了写作的方式。——成为小说家吧,延续自己的生活方式,美与救赎的道路就在当中。可就像是卡在喉咙中的刺一般,话语无法顺利倾斜而出。
什么都不做,失去了大学生头衔的他,只不过是个无业游民罢了。
“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思考,你会找到前进的方向的。”友人在电话中安慰他,拥有相同美学的二人因为一场意外相识,二者的关系不会因为距离而疏远。“不用急,一步一步来。人生意外的漫长呢,这半年不也一晃而过了么。”
“谢谢。”唯有这种时候,宁远才能诚恳的表达谢意。对方是少有的倾听者,性情温厚,无论他说些什么,总是会耐性的听完并给予建议。
与朋友不同,宁远的父亲则相对严厉。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总能从父亲注视自己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困惑和愤怒,尤其是当父亲结束了一天劳作回到家以后,沉重,令人窒息的空气便延展开来。那低垂的眼帘总带着批判的味道:“如此荒唐的生活方式。”尽管没有明说,诸如此类的话语依然萦绕于耳旁。
“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呢?”那绝非出于恶意的,终于无法忍耐的长辈如此发问。不经意的突袭,有如无意间打翻的烛台落在地上引燃了昂贵的波斯地毯。在沉默的饭桌上,他的父亲抛出了话题。宁远不由得一抖,手中筷子刚夹起的红烧肉掉在了桌上。
思忖片刻,词语连不成句子如同陌生的异国语言。“看看书,看看电影……就这样。”毫无建设性的,即使是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也会觉得羞愧难耐,宁远支支吾吾的,冷汗在背后直冒。他盯着饭碗,用余光瞅向坐在对面的父亲,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他。这似乎只是一场普通的谈话,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那紧蹙的眉头。
灵堂般的静默,祈求着为谈话画上终止符。猪肉的演变,由古早的单细胞生物开始,生命的起源来自一场意外,我们正享用着自己的族类。油脂溢出在嘴角,抿抿你那忧郁的嘴角,啊,是我爱的大草原,依稀能看见奔腾的牛羊!
父亲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随波逐流了许久,自己早已迷失在汪洋中了!宁远低下了头,明明对方只是心平气和的与自己谈话,自己却只想着逃避,从现实生活中移开眼,逃避,一直逃避,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不愿自拔。
“我吃好了。”宁远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碗中剩下的白米饭,恪守着珍惜粮食信条的他逃回了房间。
追赶着,逃避着,躲进了只属于宁远自己的狭小的房间,房门紧紧的关闭,无人可以踏进的心房。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就窝在房间之中,一天无所事事之后,又在床上反思自己的行动而失眠。所谓的荒唐,或许并非来自他人的指责,而是宁远对自己的控诉,如此颓废,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我还缺少一个契机,改变的契机。将自己从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中解放出来的契机。宁远想着。对非日常的渴望可以解释为舍弃泛泛而谈的经验论,丢弃重复而难以忍受的机械化的事件。亟需制造一场冲突,来一次伟大的背包远行,那是十字军远征的雏形。
如果要比喻的话……是了,理想中的他现在应该在一片荒原之上,迟疑着迈不开步伐。就这么日月轮转,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拽他一把的话,宁远一定能够找到掩埋在黄沙中的道路吧。万事依靠他人,这么想着的同时,又对外界封闭了内心,失去了接触。
力气被抽干了,宁远瘫倒在座椅上。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什么也不愿意去思考了。在发呆的时候,夜晚悄然而至。失去了太阳那耀眼的光辉,可以清晰的看见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的轮廓。
烦闷。背上的焦灼感,是谁硬生生的推着他?宁远第一次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字迹,那无非是抱怨似的话语,想要给不知名的某个人倾诉那掩埋在内心深处的,令人羞涩的话语。我已经触碰到深渊了,宁远想。一切毁灭的欲望升起,破坏自己的生活,破坏自己的小镇,甚至是让生命变得破损,将极度自卑和自负的他变成残缺的完整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