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重山。
举火自焚。
死了。
谢知秋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阮重山常说的那句老子的“出生入死”,眼睛胀痛。
这一群少年何其无辜,没有一个有罪,却在资料里个个惨死。
阮重山的结局最终变成了以自尽而死,让谢知秋觉得有些无力,但其实也被他的勇敢与决然震撼。
“阮重山与其父素来不和,又在新法中多有贡献。既然证据不足,念其才情与功绩,朕允他厚葬。”赵园景平息了怒气,缓缓开口,“谢卿,动作也要快些了,朕等不了太久。”
“退下吧。”
……
再去秋山时,谢知秋着了一身纯白的素服,与自在这个任务世界见面后就一直穿素袍的裴啟一起,坐在慈济寺外的台阶上。
阮重山暂时在这里停灵,寺庙超度后才会下葬。
他们上香告了亡灵,出来后便一时相顾无言。
秋雨绵绵,尚未停歇。
寺中古木森森,落叶满地,此时被雨水冲刷,满寺的缟素在外面的湿答答的挂着,在内里的随着风飘动起来,衬得枯败萧瑟。
“瑾之,你知道了,对吧?”
谢知秋突然开口询问,惹得裴啟一愣,他很快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太初一去,我方觉得遗憾,应该留些话才是。”
“嗯。”裴啟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突然开始诉说委屈,“有一日我当值,有几个内侍把我推进了冰湖,他们说,我如丧家之犬,罪罚里被扒出来的,往后就是文党的弃狗。”
“现在,老师也决定要弃下我了吗?”
“他们胡说,是他们太坏了。老师没护住你,老师也坏。”
“老师不坏。”裴啟弱声反驳。
谢知秋觉得他孩子性有些可爱,勾唇笑了一下,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言辞。
“不是弃你。”她坚定地看着裴啟。
“瑾之,我不是为了任何人牺牲。我很惜命,只是我老了之后,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对于变革,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无悔,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历朝历代,锐意进取、大刀斧阔的改革者,何曾有过好下场?瑾之,这就是我的选择,我的答案。谢知秋这个人为改革而死,对我而言,虽死而无憾。”
“老师……我难受。”
“老师对不住你。”谢知秋有些怜爱的抚了抚他衣袖溅上的雨水,继而握住了他的手,“瑾之,要向前看。”
裴啟很想哭,热泪盈眶,仓促低下了头,闷声嗯了一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做什么,以往不跟你说这些,是怕影响你的选择。我觉得我们瑾之,比我要聪明,比我更懂得如何看清自己的心。”
谢知秋伸手接了几滴屋檐滚落的雨,看着他们从指缝里流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常常替你的不公感到愤懑,却帮不了你什么。老师不如你,挑不动什么大的转机了。可你看看这乱世,民生凋敝,鸿雁哀鸣,我们这些人拘困于京都,只见眼前繁华,这之下又如何的暗隐血泪。不破而不立,瑾之,你做的是对的,老师支持你。不管我在不在,我总希望好起来。我一想到,我等不到下一个更好的朝代,但你可以,其实我是欣慰的。若是这个更好的时局,是你带来的,我很骄傲。”
裴啟转身抱住了谢知秋,痛哭出声,一如他出宫那日。
感受到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脖颈处,谢知秋拍了拍他的背。
“瑾之,你很好,不要总是对自己那么苛责。”
“老师。”
裴啟啜泣着,翁声:“老师,瑾之支持你。”
在景春三年的这场雨里,裴啟惊觉得失二字的意味。他在这一年,失去了很多,却也好像得到了很多。
“你喜欢一无他们吗?”
等裴啟缓过情绪,谢知秋轻声问他。
“嗯。”
自裴府出事,他落了刑后,遇见过这么多的人,虽各有各的态度,却都免不了鄙夷之色。唯师门几人,一如从前。
“一无好冲动,子衿又胆子小了些,以后若有事你帮帮他们。你性子闷,有事情总藏在心里,以后不要自己憋着,他们也能帮帮你。”
谢知秋紧紧攥住他的手,“瑾之,不要忘了我说的,虽万难君未死也,待明日自有行路。”
“叮——黑化值-10%,当前黑化值20%。”
大雨滂沱海棠未摧。
残竹枯荷待春归,月洒清辉梦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