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男甩下一句话匆匆下楼,打算迎接最后的挑战。
蓬松饱满的流云下,李二郎双手环抱于胸前,戒备似地望着苍穹。
黑白画面最终在这一刻定格。
……
“梁sir这样的人,被碎尸成一块一块地冲入下水道,你说他值吗?”
丁三宝学着画面中李二郎的模样,双手环抱于胸前。
“理论上来说,不能百分百确定这盘录像带的真实性?当初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一次的交谈情况拍下来?”
梁龙提出疑问之后,又继续问道。
“谁知道呢?兴许是留个纪念。”
丁三宝一摊手,耸了耸肩膀。
“好,就算是真的,光凭这个也找不出当年那个警队的叛徒,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梁龙不徐不疾地说道。
“我不信。”
丁三宝摆了摆手,“道理很简单,我听闻画面中那个黄sir也因公死掉了,具体是怎么死的?会不会与当年事件有关?第二,就算是卧底,其警队也该留有档案才对吧,甚至是档案的备份。最主要一点,警局内部系统,有没有人强行抹去当时的一切痕迹,如果干干净净找不出一丁点马脚,您觉得这样大的一件案子,里面不会藏有玄机?”
“你说的都是臆想。”
梁龙斩钉截铁地说。
“你……”
丁三宝眉头一压,脸上有两分怒气。
“不过,我们都会去查,因为老头子我本身就是内务部的。”
梁龙故意话题抛到一半说道。
“还是梁sir你厉害。”
丁三宝竖起拇指。
“喂,小子,有没有兴趣,警民合作?”
梁龙忽地问道。
“没兴趣,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丁三宝果断甩了甩头。
“其他事?又有什么比伸张正义还要来得重要?”
梁龙吹胡子瞪眼地说。
“还是有吧,你们港岛少得了那种怨气不散,任由恶鬼欺负常人的事情?”
丁三宝忽地反问道。
“喂,你,你说什么,恶鬼欺人?都快20世纪了啊。”
梁龙本来是想说丁三宝电影看多了,可一想到丁三宝刚才凭空摄物的手段,以及审讯桌上,弯弯曲曲的金属手铐就咽下了话头。
梁龙心头那口不爽利地气息很快就消散掉了。
“对了啊,最近一段时间,或者近来一两年,有没有什么杀人灭门大案的卷宗,可以给我看看。我帮你们审查一下有无错漏,是不是有让那些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
丁三宝淡定说道,静静地看着梁龙。
…………
“再多看几眼吧,后面不一定有机会。”
窗户口。
李二郎残魂站在槐树下,静静地望着屋子里的景象。
李老头坐在椅子上,肿胀的大手捏着遥控器,默默切台,从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
电视中却没有一点声音。
女儿房的灯还亮着,房屋中央的神台上供着两张黑白照片,一张是李二郎的,一张是李母没有笑容的脸。
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得住自家的孩子碎成一块块的,这般打击。
拿到碎尸化验单的第二天,李母就心脏受不了,一睡之后,再没醒来。
这些年就靠着老头子硬撑着,与其一起撑着的是那个挑灯夜读的女孩儿。
没有赔偿,没有抚慰金,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李二郎的真实身份。
如果不是因为家中还有一个读书的女娃子,李老头也不见得能够扛过那个不怎么寒冷的冬天。
天不冷,心冷。
而心太冷了人一样会死掉。
百病莫过于哀。
哀大莫过于心死,心都死掉了,人又怎么可能存活呢?
夜里一个人睡着,李老头总是腿脚发寒,梦里依稀感觉有一双血手拖拽着自家的腿。
摇晃着自己呐喊。
“爹,我疼,疼。”
李老头半夜睡不着觉,索性就起来,在客厅之中溜达。
然后。
他就发现女儿屋子里的灯竟还亮着。
乖女说:“爸,我哥是个英雄,不是懦夫,更不是小瘪三。世道欠他一个清白……我,我给他找回来。”
……
“油炸鬼是什么?鬼死为聻,意味着彻底死掉吗?”
李二郎站在窗户边潸然泪下地反问道。
“差不多吧。警局已经开始调查当年的事,你很快就能恢复声誉了。”
丁三宝多解释了一句。
“我他妈真有够苦的。”
李二郎如果还有牙齿的话,此刻恐怕是牙齿都能咬碎。
“我没办法,能做到现在,已经快到我极限了,如果我能有未来的话,成长到最后,说不定某天可以让你恢复过来。当然,这也可能仅仅是安慰你的话。毕竟严格来讲,你将是我的第一只油炸鬼。”
丁三宝解释。
“那你什么时候动手?”
李二郎又问。
“总要利用到位才行,我修五行五脏法,还差至少三个缺额。到时候抓鬼你也帮帮忙。”
丁三宝解释。
“我这样苦命人你也不放过,和葛朗台似的。”
李二郎苦笑。
“别介。咱俩也是做买卖,我帮你,你帮我,不应该?再说兄弟,你是倒霉悲催,命苦没有办法,可咱确实也不欠你是吧,而且一直在帮你。”
丁三宝辩解道。
“……”
李二郎沉默了,事实上能够从厉鬼的状态清醒过来,再见一眼家人,李二郎已经莫大满足。
可人嘛,哪怕是鬼。
“总觉得不够。”
“我小时候要是不那么调皮就好了。”
“要是不死撑着填报警察学院就好了。”
……
一个个念头闪过。
直到此时,丁三宝才明白原来鬼魂也是有眼泪的,只是未到伤心处,就绝不会轻弹。
咳咳。
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李老头莫名放下遥控器,披上外套,快步走到了窗户边。一把推开窗户。
“儿啊,儿啊,是你回来了吗?”
李老头对着空气大喊。
他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树下站在一个高大人影,但那绝不是自己家的小子。
可,可是莫名觉得心痛。
“哥哥,哥哥。”
这个时候,房间里也传来一阵响动。
瘦弱的女孩穿着远超小脚的拖鞋,披着一件单薄的体恤就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走,我们快走。”
鬼魂李二郎无声泣泪道。
“凝神。”
丁三宝拍了拍李二郎的肩膀,双手合十如礼佛。
一阵乳白色的光晕,从丁三宝的背上绽放开来,食印发挥效果。
夜空中淡淡的光辉,勾勒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男人的身形。
“哥哥!”
女孩奔跑,飞身直扑。
李二郎诧异地看着佛光中自己完整的手脚。
“好好把握机会,我坚持不了太久。”
丁三宝在其耳边低语了一句。
“儿啊,儿啊,是你吗?”
李老头嘴唇哆哆嗦嗦,也大步出了门,他走到光影前,怔怔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
干涸的嘴唇紧抿,微微颤颤地伸手想要触摸李二郎的脸。
“爹,妹妹,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呜哇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无论是妹妹的拥抱,还是爹爹苍老似枯槁的手臂都只是穿过了一团光影。
空空的,只有冷风的温度。
“在,在那头,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
丁三宝把头扭到一边,仰着脸,泪痕从眼角划过。
世人皆苦,佛又在哪里?
能够为世人带来幸福,只要吃了就不会再有痛苦的美食又在哪里?到底什么是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