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赫延步连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但还是忍住愤怒,压低声音小声骂道:“凭什么,凭他老子守护京城,凭他一剑刺死逆党,凭他弟弟失踪,凭他全府几十口人都死在逆党刀下,你又不争气,什么本事都没有,老跟他较什么劲呢?”
呼赫延巴格仍然嘟囔着:“那就算西陵昡是皇族,他可以领兵打仗,为什么那个谁,那个那个李什么安也能随军出征,太皇太后岂不是也偏袒汉人,却冷落我们呼赫部?”
周围前前后后还有诸多朝臣,呼赫延巴格的嘟囔虽然声音不大,但回荡在大殿前广场上似乎格外清晰刺耳,呼赫延步连怒火攻心,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气昏过去,他实在忍不住,转身照着呼赫延巴格小腿胫骨上便是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剩下呼赫延巴格吃痛地跪在地上哀嚎。
走在后面的季延和杨淮禹看到眼前一幕,俩人面面相觑,季延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太皇太后对这位少陵王确实宠信过甚,他年纪轻轻,就领兵剿贼,怕是会引起军中非议,将士不服。”
杨淮禹倒是比较坦然,他劝解道:“太皇太后自有主见,咱们就不要妄议指摘了,我朝也不是没有过少年将军,况且就算封少陵王为中郎将,如今看来也没有逾制,咱们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季延仍旧不满:“可是你也看到了,满朝文武,虽汉臣居多,可武职皆由皇室、勋贵子弟担任。我朝虽然重视汉臣,想要极力融入中原,却始终无汉臣领兵,这种重视,像是一种虚假的重视,让老夫心里隐隐不安,感觉汉臣的地位岌岌可危。”
杨淮禹不咸不淡地说道:“季老多虑了,太皇太后本就是汉人,重用西陵皇族亲贵,无非是一种维系朝局的手段,况且西陵氏本出自游牧民族,骨子里就尚武好战,出任武职也无可厚非。再说了,太皇太后也没有全然偏袒勋贵们,也没全然冷落汉臣,这次南下同行的李弋安不就是汉臣吗?都尉一职也是武职呀!他们呼赫延氏虽然显贵,但在朝堂上,也都是些闲散官职。瞧瞧,这呼赫延巴格,还心生不满呢。”
季延叹了口气,仍止不住抱怨:“都尉也不过一个从四品,没有多少兵权,算得了什么?皇帝年幼,太皇太后把持朝政,行事专断,分明是有干政之嫌。我堂堂大宣被女子把持朝政,女子难养浩然正气,太皇太后听不得一句我等忠臣的肺腑之言,唉,大宣难啊。”
杨淮禹赶紧抬手示意季延闭嘴:“季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太皇太后主政,可是有讲究的。”
季延却是一脸不屑:“哦,什么讲究?”
“真龙天子,至阳至刚,以阳火之性普照大地,而天子冲龄之际,阳气衰微,有主母辅政,至阴至静,方可滋润万物。待阳气渐生,阴气渐息,就会纠正盛衰,阴阳平衡,万物得以蓬荜生辉。”
杨淮禹一本正经地忽悠季延,听了杨淮禹的话,季延就差将鄙夷二字写在脸上了。
“杨大人,你诓老夫。”
“季大人,我可没有诓你。先不说鲜卑不同于汉族,自古以来就有女子统治的惯例,放眼古今,幼主临朝,国事由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训示裁夺,历代朝廷皆有之,且幼主们时有明君出现。现在小皇帝病着,若是太皇太后不主政,难道要什么人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季延讪讪一笑,表情很不自然,幽幽道:“可妖后偏听偏信、残害忠良,利用幼主乱政祸国的例子也不少。”
“此言差矣,季大人,咱们的太皇太后甚有主见,乱不乱政都在她一念之间。加封宣凌王、入帝陵、让少陵王领兵,细想之下,这些都是小事,太皇太后处置很有分寸,并未损伤我等汉臣的权益,根本无需和她计较。而且那日处置勉王你也看到了,太皇太后武功高强,行事果断,手段狠辣,轻易惹不得她,凡是她裁决之事,只要不是损伤国本,顺着她就行了,您少惹她生气。”
话是在理,可提起那日勉王谋逆一事,季延就想起自己险些命丧油锅的恐惧,想起太皇太后对自己的呵斥,一股羞耻之意在心里油然而生,为这丧失的颜面,季延总是想为难太皇太后,以成全自己内心的自卑,任杨淮禹怎么说,季延也听不进脑子里去,他有点不耐烦,摆了摆手,自顾自往前走。
杨淮禹暗暗嘲笑季延,随后跟在他后面一起走了。
凌王府。
西陵昡正在为南行准备着,申严飞走进殿内,西陵昡忙上前迎接:“飞叔,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申严飞递给西陵昡一封信:“天一书院传来消息,风无惊已经潜回风息山庄,近期风息山庄一直在戒严,似乎也在准备着,抵抗朝廷围剿。”
西陵昡点点头:“朝廷的布告发出去了,风息山庄已然是知道了。”
申严飞继续说道:“鹤兄发现,在风息山庄附近,似乎有一股不明势力,也在暗中监视风息山庄,只不过对方皆武功高强,来去无踪,所以暂时没有查明身份,不过其中有一人,比较特别,鹤兄猜测和救走晟少爷的那个身影是同一人。”
“特别之处在哪里?”
“那人轻功了得,似是无痕步。”
“风息山庄无痕步?”
“鹤兄只是猜测,在月色之下,看得不太真切。”
申严飞的话加重了西陵昡的猜测,如果是无痕步的话,此人可能跟风无惊关系很近,他一直监视风息山庄,那么就有可能早就知道风无惊勾结勉王作乱,从而在危机中救走阿晟。他能特意现身救下阿晟,那么他定然有所需求,想必不日就会给凌王府递出消息,到时候,阿晟的下落也就可以查到了。
想到这,西陵昡嘱咐申严飞:“飞叔,此次围剿风息山庄,你和怡叔不要去了,替我留守京城,打理好凌王府上下吧。”
申严飞却坚持要去:“不行,你独自领兵,我不放心,我和老怡要随你一起前去,我们在暗中保护你。”
西陵昡摇了摇头说:“不,飞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二位叔叔帮我。我猜这救走阿晟的人,定是有所谋求,如果阿晟还活着,想必这人会利用阿晟与我交易,所以一定会传消息回来,请你和怡叔在府内等候消息,届时辛苦您快马加鞭传递给我,再留下怡叔打理府上,另外,若有急需,二位叔叔可在府内便宜行事。”
申严飞无不担心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你的安排比较合理,但我还是不放心你带军南下,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向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
西陵昡安慰他说;“飞叔放心,我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申严飞退下后,西陵昡有些心不在焉,思绪也变得十分混乱,不过直觉告诉西陵昡,弟弟西陵晟还活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弟弟身受重伤,两次重度昏迷,险些丧命。
就在那日西陵晟再次昏迷之后,风轻尘发现,他似乎放弃了生的念头,一心求死,心脉和气息正在急速衰弱下去。
风轻尘急忙扶起西陵晟,为他强行输入真力,以保住他的心脉。
西陵晟此刻已是全然不能自主呼吸,风轻尘一分一秒也不敢停息,持续不断地为他输送真力。
二人就这样不吃不喝,一直到第七天,连风轻尘也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西陵晟终于有了轻微的意识。
风轻尘赶紧扶他躺在床上,又给他喂了一些水,西陵晟下意识地咽下了水,风轻尘欣喜极了,他在西陵晟的耳边轻声呼唤道:“弟弟,弟弟,你醒一醒…”
西陵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风轻尘见状更加激动,他尝试着模仿哥哥的语气,焦急地呼唤着西陵晟,在一声声弟弟的呼唤中,西陵晟渐渐有了细微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