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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天前,最高人民法院

“被告人方承,关于你的犯罪动机还有什么想要陈述的吗?”“有”,被告人席上,站着一位精壮的男子,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但身后紧贴的两位法警和手上佩戴的锃亮的手铐无不宣示着这个人具有极大的社会危害性。法庭异常的寂静,唯有方承用他沙哑的嗓音缓慢地叙述着自己的过去……

18年前,2027年12月,方承视角。

“怎么全是白色?哦,在医院吗,我一个有着十余年糖尿病史的病人居然还会忘记注射胰岛素,看来是酮症酸中毒休克了啊,这是ICU吗”我转头看到四周都是监护用的仪器,瞬间明白了自己在哪。“5床患者复苏,来测个指血,你昨晚酮症酸中毒了,一型糖尿病可不能忘记注射胰岛素啊,指血血糖18.7,在降了,记得这边水滴完了按这个铃叫我,知道了吗?哎哎哎,那边家属不能进,病人好转了,别担心好吗。”白衣护士训练有素地完成了操作,只是她的那一堆连珠炮似的话语戳的我有些头疼。“嘿,小伙子!”左边响起了一声呼唤,只是仪器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得撑起身子坐起来,刚刚叫我的是一位佩戴着呼吸装置的老人,他平躺在病床上,枯槁的手挥了一挥,姑且算是打了个招呼,“看样子你恢复得很快啊,昨晚上他们把你推进来的时候好几个医生护士围着你呢,那仪器也响个不停,结果早上你就可以坐起来了,年轻就是好啊。”虽然我很想给他普及我这种急性酮症酸中毒治疗起来相对简单快速,但想了想还是笑了一笑:“还不是多亏了现代医学。”那个老头立马笑了起来:“就是说噻,现代医学厉害得很,”他激动的用手指了指他左边那床,“这个女娃娃,喝了农药还不是救过来了,今天早上还在那喝稀饭加咸菜,还闹到想吃点肉勒。”我望向那边,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友好的向我招招手,她的脸上同样佩戴着呼吸装置。“嘿嘿,我那时候喝一口就能毒死人的药现在都能救活,你说我这个肺癌晚期是不是也能治?啊?哈哈。”犹豫了一会儿,我只憋出了一声不知可否的“嗯。”那老头咧了咧嘴,应该是刚才的大笑让他的病痛重新袭来,库库咳了两声后才说出话来:“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女娃娃为啥喝农药?”那个女生看样子想制止,但一阵剧烈的咳嗽阻止了她的话语,她只能捶捶床表示抗议。老头转过头去:“反正也不是啥稀奇事儿嘛,整个病房都知道咯。”“那还不是因为你来个人就说!”女生用略带气流的声音抱怨着,随即拉起被子包住脑袋背对着老头赌气去了。老头转过头来,“嘿嘿,还没咋恢复,火气比较大。她就是遇到个渣男,骗完她感情过后跑了,一气之下就灌了一口农药,那天送来的时候身上还连着管子,那个大机器嗡嗡转着一边抽血一边又把血送进去,看着都渗人。后面醒过来了就想通了,求着医生救活她,这不精神挺好的嘛,除了脸白点也没啥要死的样子。唉,这个医学的发展真快啊。”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喝的啥农药啊?”“还能有啥?百草枯呗,这十来天了,看样子再过几天都能转普通病房了。”我心里一惊,百草枯,十多天,那不就是快……“七号床,做CT!”一个护士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推着那个女生的床出去了,我与老头的谈话也就暂时停止了。

凌晨的夜很黑,病房里只有仪器的亮光和偶尔响起的几声告警代表着这个病房并非死物。因为胰岛素过量导致的低血糖,我从睡梦中被大脑强制唤醒,在床边摸索着护士拿来的一些葡萄糖补液。我颤抖着手喝下了那一管葡萄糖后重新躺下,等待着血糖恢复后大脑关闭唤醒操作以让我回到梦中那场没打完的空战。警报音是突然响起来的,先是检测到异常的滴滴声,旋即变成了尖锐的警报,病房的大门刷的一下打开了,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七号床心脏骤停!心肺复苏准备!”几个白大褂匆匆跑过我的床位,围住了那个女生的床位,“01,02,03,04……”“AED拿过来了吗?”“血氧67!还在下降!”“氧气没断吧?准备肾上腺素静推!”“AED准备好了,第一次电击准备……第二次电击准备……”“自动心肺复苏仪来了!”“血氧58!”“来不及送氧舱了,呼吸机送氧量还能再高吗?”“杨静,你去召集家属,下病危通知书。”整个病房充斥着医护人员的交流,做胸外按压的医生已经让了出来,换上了自动心肺复苏仪,慢慢的,医生的交流减少了,只有机器还在按照每分钟100次的频率库哧库哧的按压着。相反,病房外嘈杂了起来,似乎有人还在试图闯进病房:“我的女儿啊……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活她啊……让我见见她,让我见见她……”“我们已经在尽全力抢救了,只是说现在很危险,没说救不了……”“有一点必须说清楚,现在她的肺部……所以很大概率……虽然现在用机器维持着……但是……你们得有……”

老头也醒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如同打桩机一样的机器,库哧,库哧,库哧……

半个小时过后,一名医生推门而入,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关闭了机器的电源,仪器倔强的叫了几声,便停止了运作。医生将被子向上扯着盖住了女孩的脸,与另一名护士低着头将床推了出去。灯光熄灭,但病房外凄厉的哭声仍然穿透了进来,老头依旧盯着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仿佛那个女孩还躺在那……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向左边看过去,老头的床位也不见了。问过了才知道,他偷偷关了呼吸机和检测仪的电源,等到医生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同病房的病友都揣测是因为他到处传女生的琐事被索命了,但我猜测他应该是失去了对现代医学的希望,或许是因为女孩的死,又或许是他不想在死前被那个“打桩机”折磨,反正他选择了一种他认为快速的解脱方法。

一晚上见证了两条生命的消逝,我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思考起了为什么即使他们的大脑不懈的寻求活下去的希望,但依旧无法阻止死亡的来临。

五分钟后,我想到了答案——他们的身体限制了他们的存活。要是能把大脑移动到一个新的身体上,那他们是可以存活下去的,而我的研究,脑机接口,正好可以用来给他们创造一个新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