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宫内侍总管季延礼送来了太子的亲笔书信,信笺上写着“九儿亲启”四字狂草,褚九玄一看便知这是谢不臣那个玩世不恭的痞子将军写的。
李慕卿的字从来都是内秀清雅,如同他的人克制守礼,谁也攻不进去。
这封信是他帮谢不臣送的,约褚九玄沧湖夜叙。
初一好奇:“谢不臣见着主子都恨不得绕开三里路走,怎么会主动约见主子?”
“要见我的本就是太子,只是他觉得我倾心于谢不臣,怕我不肯相见,这才伙同谢不臣写了这么一封信来……坑我。”
只是谁坑谁还不一定呢。
褚九玄赴约而往,行至烟雨楼时多看了一眼门口摆摊的算命先生,而后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算命人金缕玉衣白须白发招摇得令人发指,目光灼灼的盯着褚九玄远去的背影,对着身边招财童子扮相少年一脸得意的道:“爷这易容术绝不绝,那褚九玄压根没认出爷来。”
初一瞥了眼远处然然自得的算命人,“主子,谢小侯爷好像有什么大病?”
“这二货可能当我瞎吧。”
沧湖画舫上褚九玄见到李慕卿的近侍季延礼装作一惊,季延礼恭敬的行礼后便撩起了幕帘。
李慕卿端坐在案,一身儒雅的竹纹青衫,手中翻看着一本剑谱,像个闲云野鹤的隐士。
褚九玄隐下眼中的倾慕,冷眼问道:“谢不臣呢?”
李慕卿将手中的剑谱放平在桌案上,入眼便是一个“谢”字,他淡淡道:“谢家人从不结党,谢家剑也不传外人,如今因你尽皆破例,谢不臣为了不娶你,当真是豁出去了。”
若她真是倾心谢不臣,只这一句话便是杀人诛心。
她故作羞愤离开却被季延礼拦下,“殿下这是何意?”
李慕卿品着茶,也给她倒了一盏,敷衍道:“孤对郡主一见倾心,诚心相邀郡主品茶夜谈。”
见他这般模样,褚九玄气恼地唤了一声,“初一。”
初一腰上佩剑还未拔出就被季延礼一招制服,“对孤拔剑可大可小,郡主还是好生思量一下孤的这盏茶要不要喝。”
她负气一般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刚要开口便觉头重脚轻似有昏沉之感,“殿下对我下药了?”
“只是想要让郡主在孤的船上睡一觉而已。”
“你是想绝了我对谢不臣的心思,明日我若从你画舫上离开,你我独处一夜的消息就会传遍宴都,往后我只能一心做你的太子妃了。”
“你本来也只能做我的太子妃,今夜这般也只是为了安谢不臣的心。”
褚九玄气得一脚踢翻桌案,季延礼一个闪身挡在了太子身前,褚九玄见机摇晃着身子走到船头,留下一句鱼死网破的“你们休想如愿”后便一个猛子扎入湖水里。
只听季延礼惊呼一声:“殿下不可。”
一抹青影在初一眼前一闪而过,“扑通”一声便跳下了湖。
初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果真如主子所料,殿下一定会救她的。
李慕卿把褚九玄捞上来,任由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他不喜与女子太过亲近,此刻倒也不觉得厌恶,只是满腹疑惑,不自觉便揪起怀里人的耳朵,“你就这么喜欢谢不臣?喜欢得命都不要了?”
褚九玄的药效散去一大半,又得偿所愿被李慕卿抱在怀里,脑袋里无数只喜鹊在欢呼雀跃怂恿着她为所欲为。
好巧不巧的李慕卿还在这个时候揪着她的耳朵,她大着胆子冲李慕卿勾了勾手指头,李慕卿低垂下头,以为她要说些什么,谁知她伸长了脖子朝着李慕卿的薄唇就贴了上去。
李慕卿冷不丁被人亲了一口,本能的就要将人扔出去,却见怀里的人儿拦腰将她抱得紧实,眼角含泪道:“谢不臣,就这一回,遂了我的愿可好。”
李慕卿收了手,初一不由得对自家主子竖起了大拇指,这忽悠人的功力简直叹为观止。
正以为太子殿下被自家主子拿捏住了,就见李慕卿毫不怜香惜玉的一个手刀打在了主子脖颈上,那劲道光是想想都觉得痛。
末了还不忘阴阳怪气的自语道:“总不能被人胡乱再咬第二回。”
太子倒是清楚自家主子得寸进尺的本事,只是他可能不知道她家主子很抗打的。
果然,李慕卿把人扔给初一的时候,她家主子的嘴角都快上扬到耳根子后面了。
清晨醒来,褚九玄便下了画舫,走得的时候很是决绝,李慕卿也没有再拦她,毕竟谢不臣还等着唱戏了。
“哟,这不是褚小郡主么?昨夜游湖呢?咦……船头上站着的好像是太子殿下吧。”
谢不臣摇着他那画满美人图的玉骨扇拦住了褚九玄的去路,这要放着以前他就是跳湖游水都要绕着她走,此刻他为了把褚九玄焊死在太子妃位上,必须把她和太子夜游沧湖的佳话传得人尽皆知。
褚九玄紧咬着唇,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在嘀咕:这货是没吃早饭就来了么?声音这么小?
你得再气沉丹田些,最好让倾慕太子的那些烂桃花都知道,太子对她褚九玄早已情根深种,都等不及大婚便要与她夜诉衷情。
谢不臣见她这副欲哭无泪的模样竟一时心软,到嘴边的狠话硬是说不出口,“罢了罢了,爷早就同你说过,你驾驭不了爷,等你嫁入东宫,咱俩也就见不着面了,往后你做恩宠无限的太子妃,我做随心所欲的小侯爷,你我两清。”
谢不臣让开了去路,看着褚九玄颤抖着双肩落寞离去的背影,怕是心都哭碎了。
初一扶着褚九玄小声提醒道:“主子,你都笑抽抽了,稍微收一收,别露馅了。”
“收不住,我一想到他昨夜奋不顾身的救我,我就高兴。”
“太子救你是怕你死在他的船上。”
“他还抱我呢?”
“是你死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