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慧脚步顿住一瞬，随后继续迈步的黑衣僧人说道：“等会儿路上找个人问问便知。”

结果两人这走着走着，逐渐靠近了人多的地方，同时耳边响起锣鼓声。这般发现让他们二人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拐出一条街巷后，便遇上了今日骑马看尽长安花的状元郎古悬钟。

许多百姓分立在街道两旁，那位胸前挂着红布条的年轻男子意气风发，身旁更是有翰州城的太守大人随行。

“这个好像是状元游街吧？”弥渡回忆起自己去年看过的各种典籍之后说道。“利慧师弟，咱们是不是要避让一下？”

刚准备点头的利慧，忽然想到什么，拉着弥渡师兄，迎面朝着那骑马男子走去。

渐渐地，许多百姓都注意到了那两位直奔状元郎的和尚，讶异的目光与喊叫传来，正在与两侧招手的古悬钟才注意到前面出现了拦路之人。

古悬钟刚刚眼神聚焦，正欲呵斥这两人时，监御史邹氚大人已经先一步走出，与那两位应该是佛宗的弟子说道。

“两位，今日状元郎游街乃是大原习俗，不光是太守牵马，任何人不得挡道。”

装做刚知道这回事那般，利慧露出惊讶的面容，接着拉起弥渡师兄，站到一旁。

邹氚见状松了口气，拍了拍马屁股，让马儿驮着状元郎继续前行。好在这些个僧人都好说话，不知道等会去了城西驿馆那边，那帮北会不会找事。

心中想着这些事情，经过那两位僧人之时，邹氚听到那位黑衣僧人问道。

“敢问这位大人，国子监怎么走？”

想着这般事情，应该让典客靳大人来应付才是，邹氚还是笑眯眯地转头问道。

“不知小师父寻那国子监作甚。”

利慧的回答有些大声，甚至于邹氚都怀疑他是不是用了诸如道家传音术的神通。

总之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黑衣僧人的回答。

“素闻大原的读书人多才俊，想着去那国子监，与诸位书生坐而论道，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先前还因为状元郎游街而热闹非凡，此刻却因这句话立马安静了下来。古悬钟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瞪起双眼注视着利慧，话语冰冷地问道：

“阁下这是何意？”

利慧眯起眼睛笑笑，再次大声说道：“家师认为，武考只是比修行而已，虽然此行武状元已是佛门囊中之物，但也想叫我两看看，何谓书生所言的才高八斗。”

“其实按我本意，是想直接上南山书院，与那位李务观前辈论道一番的。”

这下连目不识丁之人，都听出了其话语中的挑衅意味。有围观百姓直接叫嚣道：

“哪里来的黄毛和尚，也配与李院长坐而论道，还说武状元是你佛门囊中之物，真是大言不惭，井底之蛙！”

“不肖李院长出手，甚至不用去国子监，咱们状元郎古悬钟就能与你师尊论道，平辈而交。”

无数叫骂声响起，利慧并未理会，甚至得空拿胳膊肘捅了捅略显紧张的弥渡师兄。

在喧闹的气氛中，古悬钟翻身下马，来到这两位和尚面前。

“古某不才，乃是今年的状元郎，不知两位师父想要论什么道？”

古悬钟的这番话语，几乎是直接下了战书，引来无数喝彩声。

“好样的状元郎，叫这些个微末之地的人看看，何为中原的风采。”

结果利慧仍是那般处变不惊的神色，“论天文地理，博古通今，或是修行路上，诸多须臾，皆可，毕竟万般皆为道法。”

古悬钟被气笑了，这人当真好厉害的口舌，意思是论什么道都可以，题目任他选？

“如此，古某便却之不恭了。”咳嗽两声，古悬钟张口便来。

“敢问阁下，在尔佛门看来，天下万物，何为贵，何为轻？”

一直十分拘谨，对于四周的眼神如芒在背的弥渡听闻此问，瞬间来了精神。

“这是你们四书里的句子吧，我记得你们书生文人的注解是‘民为贵、社稷次之’。。。”

“不过这个答案过于片面了一些，若以佛经做解、当是生灵为贵。。。。”

古悬钟有些惊叹于这位白衣僧人的学识，之后仔细思忖其关于佛经做解的新答复，一时间竟找不出辩驳，他不得不咬牙再问道。

“天下动荡大争，何为要害，要害何在。”

“这个我也看过，‘不施周礼，不行仁政。’最后好像提了个‘仁政、周礼、井田制。’。。。”

弥渡皱了皱眉，再次开口。

“此解错之，若无饱腹之日，何来仁政周礼，以经世之道评乱世纷争。。。”

“何为人、术之争？此争和解？”

“人治术治之争确实有意思，但究其根源。。。。。”

。。。。。。

虽然许多百姓或许听不懂两人的对答与论述，但却见到那位状元郎逐渐脸色苍白，额头蹦出豆大的汗珠，反观那位白衣僧人，则是神情越发舒展，其话语也更加快速。

同为儒生的邹氚，此时心中也是凛然，这位白衣僧人的作答，或许也有片面之处，奈何自己扪心自问，同样找不出辩驳的话语。

目光有些忧虑的看了看后生古悬钟，监御史大人此时心中已然明白，这场论道，状元郎输了。

而利慧则是有些欣慰与骄傲地看了看弥渡师兄，往日里被大家嘲笑为书呆子的显宗佛子，终于将在今日，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