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突然整个人僵住了,像失去主人操控的木偶般定在原地,甚至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突然大步上前,坐下,举杯,一饮而尽,不顾酒渍顺着他的下巴,滴滴流进衣服里。他微闭双眼,抬眸看着老警察:“我认了。”
“是我叛的国。”
他伸出双手并在一起:“抓了我吧,不逃。”
老警察没去管他像突然发癫的行为,只是继续慢悠悠地给他空了的杯子倒了杯酒:“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陷害你吗?是为了让你自己放弃,重新回到你好不容易摧毁的世界。”
“你啊,能力很强,奈何永远与他们不会是一条心的。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如今摧毁的有多少,只要让你自己死心,自己怨恨这个世界,以你的能力和号召力,马上能建立起一个比从前所有势力加起来都更强大的——帝国,那才是真正棘手的事。”老警察笑笑,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把酒杯塞进他的右手,又在他左手放了把刚剥好的花生米,“再来一点儿。”
他怔怔地收回手,看向掌心赤红的花生,半晌,突然问:“为什么?”
“没为什么,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老警察笑眯眯地把他之前说的话抛了回去,转而语重心长地说到,“但是,孩子,不叛国是最起码的底线。”
“可是,他也叛国了,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底线……”青年喃喃自语。
“他——就是给你图纸的人?”老警察敏锐地问到,“是一个你宁愿承认自己叛国也不愿意相信是他叛国的人?是你很尊敬的长辈?”
他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哈哈哈……”老警察笑了起来,面颊酡红,“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他皱起了眉。这笑在他看来多少有点不尊敬了,然而此刻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说些什么。
“小家伙,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和他啊,是老同学喽。”皓月当空,老警察望向深蓝色的穹顶,目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唤醒尘封的记忆,“他啊,爱国的口号喊的可响,好好的学不上,披荆斩棘也要闯条新路。要去干什么呢?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家人都不知道,你——”老警察指了指他,笑骂到:“想必知道吧?哼,都是一样的家伙。”
他一愣,呼吸急促起来。
“我作为他最好的朋友,被他家人下跪求着劝他,可劝不动;嘿,”老警察摊开双手,“一消失就消失几十年。”
老警察双眸微阖。
大雨中,两名青年彼此对峙。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让我走?”
——“因为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你,身败名裂!”
“哎呀……倒真如我所说啊……”老警察搓了搓手,丢了粒花生米进嘴里,又看向他。
“你们啊,倒也不算看错了彼此。”头发花白的老者又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开口。
他猛然一惊,不自觉换了称呼:“你——您什么意思?”
“图是假的,小家伙。”老警察笑了,“你不懂吗,他面临着怎样的威胁,或许是自己和家人的生命,但最终还是守住了底线。小家伙,你一定做了什么吧?”
“我,我没——”他的重点不知不觉偏到了前一句话,急切地问,“那老师现在怎样?”
“呵,老师、老师……我可算懂了。”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老警察不紧不慢地又酌了杯酒:“我不知道你的老师怎样了,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他们没发现他给了假图的话。”
“你们会去救他的,对吗?”他希冀地看向对方。
老警察摇了摇头:“不好说,他毕竟还是……只能说错的不算彻底,但要是救回来估计也得判……不知道能不能熬的过。”
他早就预知了结果,轻叹一声,坦坦荡荡举起杯来:“无论如何,这一杯,我敬您。之前是我失礼了,抱歉。”
老警察微笑不语,却也不喝那酒,只是转着杯子,醉眼映着一掬水月,眸底不知为何也泛上莹莹水光。
他仰头一饮而尽,起身:“我回去了。”
“再等等。”老警察抬起一只眼,敲了敲酒壶,“再温一壶月光下酒吧。”
他无奈地笑笑:“警官,您醉了。”
“嘿,醉?老子能醉?想老子当年和一个连比拼……”老警察一声高呼,坐的有些东倒西歪,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再来喝啊,喝!”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老警察能安心在他面前喝醉,这种行为无疑是极不理智的,放心把命交到他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杀人犯手里,这种莫名的信任让他颇为无所适从。
“警官还是早些休息吧,再见,晚安。”他检查了下老警察的状态,放心地转身离开,重新回到高墙之内。
直到关门,老警察还在那一个人劝酒。
他没有听到那一句隐入尘埃的叹息声,没有听见夹杂在叹息里的一声喟叹:“小峰……”
“再复核一下,姓名。”
“姚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