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天子身边是一位年已六旬的老者,姓苏名章,慈容善貌。
“回圣上,老臣以为,可将此事交于可靠之人暗中调查。”
天子年已四十,龙体尚安,现下拨动着手上的佛珠,心里想的是这阵子西疆布防图失窃的事,他停了手中的动作,问了一句:“苏爱卿以为,何人可堪此任?”
其实西苍国自知打不过大棠,甘愿岁贡,西疆已太平许久,要打一场仗也难打起来,又会闹得民不聊生,于两国无益——偷布防图,又何必要,天子也不是很明白。
苏章一听,当即跪下:“老臣惶恐,不敢妄揣圣心。”
“爱卿乃大棠肱股之臣,朕怎会疑心于你呢,快快起来,但说无妨。”天子忙去扶他。
苏章终于站定后,瞧着是深思了一阵子再开口道:“老臣以为,大理寺右少卿周唶可堪此任。”
周唶此人,秉公办事,有时也会领受天子私下的命令。
“爱卿果然是朕的知己啊,”天子听了,不免笑道,“朕也认为,此事交于少旬——甚好!甚好啊!”
(少旬,是周唶的字。少shào)
“周少卿年轻有为,自是良选,圣上英明。”苏章附和道,模样很是恭敬。
周唶二十有一,前两年因大理寺缺人便被调了过去,如今已达少卿之位,确实有为。
“只是朕想着,他手上王衡那案子还未了结干净,这又要接手一件追图之事,是否会……分身乏力?”
“回陛下,老臣以为,王衡之案板上定钉,等人押回来,审一遍就好,已不棘手,眼下还是布防图之事更重要。”
天子沉思片刻,终是点头道:“温指挥已替朕查了些线索,眼下少旬想是已经拿到了,待他从宜陵回来,便让他……顺手接了此事吧。”
苏章走出富丽堂皇的宫门时,看见唯一的儿子苏准早已经在马车前等候着。
“父亲。”苏准模样娴雅,举止温顺。
苏章应了一声,而后在儿子的搀扶下踏上马车,安安静静的氛围里,他落下一句:“圣上定了周少卿。”
“是,”苏准的声音很快传上来,如轻风一阵,“周少卿也是父亲看重的人。”
“周郎君年纪轻轻,不想已是少卿了,此次匆匆来宜陵,想必还未好好坐下来喝杯茶吧。”
原要送茶到书房的小厮会意,已将茶送到这里,而后退出去了。
“早闻宜陵茶酒双绝,”周唶见送上来的茶水清透亮纯,自成一派,纯粹一笑,抬眼道,“多谢程夫人。”
“温指挥交代过图纸之事,”程绾见周唶抿茶,便说起正事,“失窃之事不好说是外贼还是内鬼,但他留心查着,最后寻到个线索。”
周唶默默听着,“什么”没问出口但表现出了意思。
“王衡,”程绾答了他心里的追问,“原是户部侍中,周少卿定然是见过的。”
周唶的眉头微微锁了锁,何止是见过,人都抓了,现下被江谕押着,已在回京的路上。
只是他一个贪污税款的,怎么又和布防图扯上关系了。
“如何查得的?”周唶问道,觉得很不正常,“温指挥可有说清?”
“那日棠安只一人出城可疑,温指挥寻到他时人已自缢,”程绾停了停,补充道,“这人原是宫里当差的,无父无母,主要是自缢的地方恰恰是王衡的一处产业。”
“会不会是,有意嫁祸?”即使这嫁祸,过于明显,但王衡一个半死之人,确实适合嫁祸。
“这个想过,但目前没查到什么其它的,周少卿带消息回去,后面多留意一下,兴许能查到更多。”
周唶垂眸无言片刻,起身告辞:“好,多谢两位长辈,它日晚辈再来拜访。”
院子里的绿植被抹得很干净,日头一出来,叶子就闪着金灿灿的光,是一切容易显得很温柔的春。
温禾凑过来,肩靠在墙,跟着探出头,正好看见这位白玉客人走过。
和田玉,西子色流苏,这个身段体量,他真是我在酒馆遇到的那个人啊……
都接进来了,定然是和阿娘认识的。
温禾轻抿唇,看方才他不像认出她的样子——莫慌,认出来了也不承认。
这么想着就不禁一笑,觉得自己有点狡诈,然而笑没多久,看见这停在出口的客人忽然冷不丁地一转头,好在她立即缩身藏好。
“周郎君稍等,奴将您的马牵来。”
周唶点头,见小厮走了,也是无意识地就往旁边看看,看着一只肚白背黄的猫悠哉哉地从那面灰色的石墙踱步出来,尾巴擦过温禾的脚腕,在周唶的视线里,它蜷在石墙投下的阴凉中,懒散地睡了。
“周郎君,您的马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