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LED灯霎那间全部关闭，让我们脸上只映照出战火的鲜红，脚下也像地震一样摇晃了好几下。队列像沸腾的开水吵闹着，杰克少校脸色也有些发白，还是强行镇定地喊道：“嘿，小子们，看来我们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现在开始空降，上！快上！还等什么呢，小子！减刑、荣誉，全部都在等着你们！”

杰克少校赶鸭子一样在前面催促着，恐惧终于盖过了狂热，在人群中蔓延，有些人到了边上却不敢跳，被杰克少校一脚用力踹了出去。

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我并不反感。反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让我能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熟悉的注射器，往手臂上扎上去。

任何的恐惧都将消失殆尽……

跳伞的过程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困难，降落的地点是在海岸不远处。这里一切几乎都被炸成了废墟，从高空看仅仅是一片坑坑洼洼的冲积平原，是最简单的空降地点。征召半个月以来，我们除了睡觉，就是跳伞、跳伞、跳伞，跳伞技术已经锻炼得炉火纯青，甚至让我们产生了不是上战场，而是要参加什么极限运动挑战赛的错觉。

“集合！都来我这！我有话跟大家说！”刚落地队长“大象”就开始嘶吼，只是隔着防护服听着有些模糊。

不同于我们是从监狱里征召的囚犯士兵，他是我们小队内唯一的军官，带领着我们其他几名囚犯。听说我所隶属这个空突师里面，至少组建了五百个类似的小队。很难想象“大象”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指挥我们这群危险份子，尤其不得不将自己的性命与我们捆绑在一起。但至少，现在其余四人都还是乖宝宝，听从他命令集结在一处土坑内。

他开始用颤抖的声音与我们重申说：“听着，他把这次任务说得太轻松了。我在这里重新跟你们说明一次，你们要绝对听从我的命令，我们小队需要从这里一直步行到前线，没有电子设备，没有支援，没有补给，然后尽可能在距离……”

突然爆炸声震耳欲聋，即使戴着降噪耳麦依旧刺痛着我们的耳膜，让我们小队情不自禁都缩了缩脖子。

此刻，我们掩体的重要性已经深有体会。四周近乎平坦的地形，空降只是前菜，落地了如何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开始。只有远处少数的丘陵没有被夷为平地，或者城镇内的地下空间结构有可能成为安全的避难所，但怎么跨过去，是个严峻的考验。

“大象”嘴唇也在颤抖，显然他也没有适应这种战场环境：“距离核爆得前线最近的安全位置布置下这些箱子。任务就完成了，之后就是撤离到安全点等待我军救援。

他指着我们挂在我们外骨骼防护服后面的黑箱子，听说重达一百多公斤，但是在外骨骼协助下，我们只感觉背了一个普通背囊。

“不就是全频带阻塞干扰器么？”一旁的“鬣狗”嘲弄地笑了笑，杂乱的头发跟他的代号很像。“在运输机上看着他那样子我就想笑，不就是把我们拉来这个绞肉机送死嘛。撤销死刑？去他妈的，能回去才怪了。”

“服从命令，别乱说话！指挥部……跟你们实话实说好了，指挥部也没有要求我们具体放在哪个位置，底线是距离海岸线十公里外。只要距离海岸线十公里，任务就算完成。”

按照“大象”所说，仅前进十公里，距离真正轰炸的前线还有数十公里，那便是在一般当量的核爆安全范围外了。我插嘴说：“十公里，这能完成。只要安全到达，然后找地下设施躲进去，减少核辐射对我们的影响，也不是说没有活命的可能，我们带的补给足够我们在这存活接近一个月。”

又一声巨响在我们不远处炸开，飞溅过来的泥土在我们头顶落下。“鬣狗”

继续嘲弄地说道：“嘿，我的兄弟。我们身上除了这几个黑箱，可是什么电子设备都没有，有也被EMP烧坏了。就算那几个箱子开启后，能进行定位我们，敌方或许也能不是？一枚155毫米砸下来我就全完了。不要抱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这场战争已经超出了我们绝大部分人的认知。”

“闭嘴，鬣狗！”“大象”瞪了“鬣狗”一眼，“再怎么说，不完成任务，就没有任何撤退的可能性！出发！尽快到达目标地点，尽快找到地下空间！”

说着，他便爬出弹坑，快步往前走去。“鬣狗”耸耸肩，缓缓跟在后面：“我们亲爱的队长没领会我的意思，我没有在批评这些高层让我们来送死。相反，我很欣赏他们。就像开战之初，没有任何理由直接核突袭，夷平了敌国这片海湾地区，让部队有简单登陆的可能性。而且，现在看战场形势不断快速的变化，他们也能想到拿人肉体去填线，去展开电磁防御屏障……”

“快他妈闭……”

“大象”在远处回头恶狠狠地骂着。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大象”最后的愤怒。那紧皱的眉头、占着两粒泥土的眉毛、微微歪向左侧的眉毛、洁白的牙齿，都随着一声巨响化成血水。